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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山张五郎、孟公与初祖蚩尤

时间:2017-03-19 09:24 来源:湖湘文化网 作者:李新吾 阅读:
  关于“初祖蚩尤”,拙文《析梅山文化的渊源、属性与价值》认定他与炎帝同为梅山文化的代表人物,是基于梅山文化原始并且是原生态的渔猎、稻作文化属性。
  如果单从古梅山峒区原生态的民俗传统,如尊为“地主”、“家主”、“祖师”并变着法子祭祀至今等文化事象来分析,则可以说,在梅山文化体系中,其形象和地位均远比炎帝更重。
  一、初祖蚩尤在中华文明史及梅山文化体系中都是祖神
  蚩尤在中华文明发展史上的人文初祖形象与地位,1995年9月由中国先秦史学会、中华炎黄文化研究会等联合发起的“全国首届涿鹿黄帝、炎帝、蚩尤三祖文化学术研讨会”上得到了确认;贵州大学田玉隆教授在其《蚩尤研究资料选·前言》中这样描述:“蚩尤,汉族和苗族传说是中华大地上最早发明冶金术、最早使用金属工具发展农业的部族首领。蚩尤,中华民族史上的‘兵主’、战神,秦始皇、汉高祖等皇帝都崇拜蚩尤,利用蚩尤文化战胜群雄,统一中国,创建了中国历史上统一和繁荣富强的秦、汉王朝,奠定了我国今天的地理疆域,开创了汉唐文化先河,为中华民族形成发展奠定了基础。蚩尤,国内外苗族和山西、河北、山东等地部分汉族(汉化了的蚩尤部族)崇拜为‘祖先’,四时祭祀。蚩尤部族,根据苗族传说,恐起源于我国西北或北方,以后迁到涿鹿一带,住了很久,农业发达。”这些认知,除了蚩尤部族起源地为“西北或北方”仍属猜想以外,应该说是代表了学术界至上世纪末有关蚩尤研究的最新成就。之后是2003年版的湖南省《初中历史》教科书正式将其与“黄帝”、“炎帝”并列。
  2003年10月,北师大民俗典籍文字研究中心主编、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民俗典籍文字研究》创刊号,推出了陈子艾教授领衔的长篇调查报告《古梅山峒区域是蚩尤部族的世居地之一——湘中山地蚩尤信仰民俗调查(一)》,从梅山地界与地名由来、蚩尤屋场地名、地主相衣与师公混元帽上蚩尤、张五郎与蚩尤和盘瓠关系、师杖蝻蛇与蚩尤、魂瓶上的蚩尤信息、牛角与牛王崇拜、枫树崇拜等8个方面民俗事象的文化内涵,推导出两点原则性结论:1.北宋开梅山时的梅山苗族、瑶族居民是上古蚩尤部族的嫡裔;2.古梅山峒区域是上古蚩尤部族的世居地之一。其中第2点结论提法比较谨慎,当然也更具周延性。
  此后5年,随着澧县彭头山和洪江高庙等新石器遗址的文化面貌逐渐明晰,学者们着手对沅、湘二水开发与古梅山峒成型的逻辑因果进行梳理,提出了一些更具颠覆性的新推论。笔者综合《逸周书·尝麦》“赤帝分正二卿,命蚩尤宇于少昊,蚩尤乃逐帝,争于涿鹿之阿”、《管子·五行》“蚩尤明乎天道故使为当时”、《路史·蚩尤传》“蚩尤,兄弟八十一人,逐帝榆罔而自立,号炎帝”、《茶陵补志》“炎帝榆罔受封于茶陵之露颠,亦神农之末一帝也”等记述和古梅山峒地区现存的民族、民俗、典籍资料和文化遗址的相互印证,认为:神农氏是上古父系氏族社会早期南方稻作族群即苗瑶畲部族集团的总称,南方巫官文化之源;蚩尤、炎帝是集团中两大主要部族的集合性首领称谓,并都先后有代表人物在神农氏族向北扩展的进程中担任过联盟总首领,其发祥地都在长江中游环洞庭湖区域。

  ▲湘西的蚩尤造像
  二、梅山张五郎和孟公是蚩尤“兵主”神格的两个民俗化身
  初祖蚩尤以最早成神的历史传说人物进入国家祭典,始于秦始皇封泰山祠“八神”。按《史记·封禅书》记载:“(秦)始皇遂东游海上行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三日兵主,祠蚩尤。”这是“八神”中唯一一个人格神。湖南民间奉为“祖神”祭祀,则主要见于苗族的“椎牛”及“椎猪”大典。据清道光十一年(1831)邓湘皋主修的《宝庆府志》记述,湘中一带乾隆年间还盛行“椎牛”,直至嘉庆十四年(1809)后才完全禁绝。但在此前后,祭祀梅山张五郎和孟公两个俗神的风俗却在古梅山峒区域盛行起来。
  梅山张五郎又称“坛神”、“翻坛小山”、“祖师张五郎”、“统兵张五郎”、“翻坛倒峒张五郎”、“翻坛倒挂张五郎”,有说“兄弟五人”或“兄弟十人”,可见也是个集合性名称。其造型怪异独特,是梅山峒蛮归化北宋王朝以后逐渐出现在长江流域各省区独一无二的一个倒立神,也是历代官方所禁毁的所谓国家祭典以外的“淫祀”之神。其神格,在陕南为坛神,在闽北、湘西和鄂、赣、粤、桂、黔.渝、川、滇等地为猎神,唯独在沅湘之间,为“梅山五方五路猖兵”的统帅,民间巫工百匠共奉的祖师神。他的神职为“五方猖兵之主”,“五方猖兵”则是指“东方九夷兵、南方八蛮兵、西方七戎兵、北方五狄兵、中央三秦兵”,与诸多古籍所记载蚩尤“以临四方”的“兵主”身份相符;但今天所知的要他行使职权的方式,是首先得演示“五郎符”、“五郎咒”、“五郎诀”通知他,然后还得演示“发兵符”、“发兵咒”、“发兵诀”,他才能“发兵”。2002年9月笔者在娄底发现的“民国二十六年(1937)”开光的“刘君千十三郎”的肚腹中,就有分别使用的“张五郎祖师符”和“发兵符”,同时还有单独画出的“猖兵符”。
  张五郎在民间神格虽高,神位却很低,属“下坛”之神。梅山峒区民间的所谓“下坛”,有两重含意,其一是神龛的下层。湘中民居中的神龛一般分上、中、下三层,上层称上坛,为“天地国亲师位”,中层为空格,储放香烛纸马,下层称下坛,为土地神之位。张五郎的神位,即列于土地神之前,意指其为“地主之神”。其二是无“皇封”的民间之神。湘中民间俗称“国家祭典”之内的如雷神、财神、火神为“有皇封”的“上坛之神”,无“皇封”的如地主、家主、寨主、祖师、娘娘等,则为“下坛之神”。
  梅山孟公的影响范围比张五郎小,是仅见于湖南的民间俗神,其造型大都是个手执开山大斧的黑脸樵夫,仅在古梅山核心区的新化、冷水江一带为红脸樵夫。其名称有“孟一孟二孟氏三郎”和“五方五路孟公”等多种,可见也与蚩尤、张五郎一样为集合性称谓。其神格,依流传层面的不同而有别。在普通民众的神话传说和祭祀中,他是个不慕名利只求凉快的烧炭人,各地一般都将其塑像供奉在阔叶树下的凉亭里。但他在有师徒秘传渠道的民间金属加工和纸扎工匠、戏班、草药郎中、猎户、歌郎及师公(巫)的祖师神系中,却被称为“孟公大总管”或“孟公太尉”,出身为“南蛮”之后,神职为主管猖兵、山林及后勤保障工作的军事首领,其职责主要是负责冶炼炉料和兵器的生产和供应。神位则也在下坛,与张五郎并列。在师公传度弟子抛牌演武时布置的“梅山九溪十八峒大坛”中,他镇守的西南红岩溪迷魂峒是唯一一处封闭不开的溪峒,而且里头必会特别置放半边石磨,点明此地是“人类起源于洪水后兄妹成婚故事”的发祥地。
  三、蚩尤演化为张五郎、孟公的历史遗痕
  初祖蚩尤既是梅山峒的“地主”,“峒蛮”的“祖神”,其形象和神格的演化就必与峒蛮族群的际遇有关。在宋神宗开梅之前.梅山土著族称已经过了九黎、三苗(有苗)、莫徭、武陵蛮、长沙蛮和益阳山贼等多次变易。
  可见当时的记述者对其知之不多。晚唐时这支族群始以“梅山十峒蛮”的名号出现。“十峒”共23姓,其主体为“梅山苏氏”。奇怪的是梅山苏氏一旦降于宋廷,就彻底归顺,寂然消逝在史籍中。
  刘范弟教授的《善卷、蚩尤与武陵》,以其远祖善卷的归隐为苏氏的消逝找出了一个比较客观的注脚。而善卷归隐之处,即苏氏繁衍之基。追究苏氏下落,就找出了蚩尤演化之痕。

■新化的张五郎造像
  2003年4月,古梅山峒核心区的娄底冷水江市成立了“梅山蚩尤文化研究中心”,分置了7个课题小组,紧扣土著族群演变主题展开地毯式田野作业,大致理清了梅山苏氏后裔的现状和历史成因。现状是,熙宁年间以苏姓为首归顺的土著23姓的后裔,仍生息繁衍于古梅山峒区域及其四至关隘周边当年就地安置之地。其中湘北、湘东北、湘中一带的已演化为汉族,湘西南、湘南的则分属苗、瑶、回等民族。其演化成因则主要有四:
  一是梅山苏氏对汉文化心存仰慕,主观上有汉化的愿望。“八司马事件”之后的苏东坡在《仇池笔记》中记述了《溪洞画李师中像》这么件事:“郭祥正尝从章悖人梅山溪洞中,见洞主苏甘家有画像,事之甚严,云桂府李大人也。问其名,日:‘此岂可名哉!’叩头称死罪数四,卒不敢名。徐考其年月,则李师中诚之也。尝为提刑权桂府耳。夷獠乃尔畏信之。”笔记中的章惇是“开梅置县”的首任总指挥,郭祥正则是主要办事官员,刚完成“开梅置县”工作从“邵州(今邵阳市)防御判官”任上归籍。李师中时任桂林府提刑,因发动百姓疏浚灵渠,勾通了梅山峒的南部出口造福了峒民,受到峒主苏甘的顶礼膜拜。故而,“开梅”后有土著以攀附汉族名人为荣的情景出现。
  二是多次大规模移民,改变了峒区社会族群结构。
  上世纪30年代谭其骧教授就在其名著《湖南人由来考》中综合清代中晚期湘东北、湘中、湘西南3地地方志所载资料,提出了湖南人十有八九来自外省、外省中十有八九是江浙、江浙中十有八九是江西的观点。上世纪末笔者在古梅山区域的居民族源调查,结果也大致如此。例如新化,上世纪90年代所修县志中列出的267姓,有105个百人以上的姓氏修有族谱。而这105姓族谱,100010的自述为移民后裔,80%自称为“祖籍江西”。其中仅从“开梅”到宋末的200年间,自称从江西迁入的就有袁、戴、孟、何、谢等39个姓氏。可见早在宋末,移民族群数量就超过了土著23姓。
  三是元、明、清代三次规模大、时间长的战乱。据《宝庆府志》载,这三次战乱,一是宋末苏氏的外甥、今冷水江市金竹山人张虎抗元,在文天祥殉职后,他还借助苏氏的马军抗战了3年,曾收复了宁乡、安化和新化等数县,结果使苏、张二族蒙受了巨大损失。二是明弘治至万历年间新化李再万、李廷禄叔侄领导的“四十八寨苗”起事,与明朝官军对抗了80余年,使“设苗防”“禁苗俗”成为明清两代湖南政军事务的两大要点。三是清前期爆发于湘西、30年后才被扑灭于湘南的“乾嘉苗瑶起义”,结果是土著元气大伤,官方则以“连坐法”禁绝了“椎牛”之祭。这三次战乱,都发生在古梅山峒区域内,直接导致了战后的三次大规模移民入梅,更加速了土著的“少数民族”化进程。
  四是官方在意识形态领域长期教化改造之功。开梅之初,崇奉道教并自任教主的宋徽宗就针对梅山民风“信巫鬼好淫祀”的特点,一方面于政和七年(1117)颁“诏禁巫觋”,同时封赠传说中的上梅山隐士文斤为道教“真人”,拨专款为之修观以传播道教理念;下梅山的佛教禅宗沩山密印禅寺也获准为可颁度牒的十方丛林以传播佛教。地方官更是以“禁巫鬼毁淫祀”为己任,胡宏之子、南宋时任湖南提举常平的胡石壁曾自述,在驻宝庆府1年中就捣毁“淫祠”500多处。明洪武十年(1376)新化县设道会司于玉虚官,此后发派6房弟子推行杂揉有正一、全真各派教义和巫觋信仰元素的本土道教,如提倡“还皇王愿”、“还都猖大愿”之类,终于使“三清”和“玉帝”的主神形象深入人心,梅山土著所崇奉的祖神“兵主”,则随之退位且分离,一个以“太上老君女婿张五郎”的不伦不类身份,倒立于“下坛”之位;一个以与世无争的烧炭人面目,侧立于凉亭之中。

▲冷水江的孟公造像
  这四条历史线索,可大致诠释“梅山苏氏”汉化的因果,当然也就基本上能梳理初祖蚩尤演化为张五郎与孟公的因果。
  (作者单位:冷水江市文联)【录自2008年5月出版的《湖湘文化研究与交流》2008年第2期总第4期】

(责任编辑:周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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