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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光与使命——辰溪老军工回忆抗战烽火岁月

2015-9-22 18:29| 发布者: admin| 查看: 1880| 评论: 0|来自: 湖南工人报

《湖南工人报》(2015年09月18日 08版)●本报记者 李立
 

田荣兰老人珍藏的毕业照(前排左三为田荣兰)

 

9月2日,省总工会慰问抗战时期老军工座谈会上的田荣兰老人

 

9月2日,省总工会慰问抗战时期老军工座谈会上的成竹林老人

——辰溪老军工回忆抗战烽火岁月

●本报记者 李立

辰溪老军工回忆抗战烽火岁月

当田荣兰、成竹林等几位老人作为抗战时期兵工署第十一兵工厂(湖南云箭集团有限公司前身)所有老军工的代表,步履蹒跚走进云箭集团会议室时,会场上所有人用经久不息的掌声表达对老人们的感谢和尊敬。这是9月2日湖南省总工会慰问抗战时期老军工座谈会现场。70多年前,这几位老人与他们的军工同事一起,在烽火连天的抗战岁月中,奋战在军工生产的第一线,为湖南战区的大小战役输送了无数的枪弹,日寇在湖南难有战绩直至“日”落雪峰山,十一兵工厂和所有老军工们功不可没。

曾在该厂工作过的离退休老军工大都因年岁已高,不方便接受采访。记者在云箭集团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有幸与3位老军工进行了交谈,他们的回忆和讲述,为我们还原了那段军工实业救国的峥嵘岁月,再现了抗战烽火岁月中的难忘细节。

1

田荣兰:“当时能考上兵工学校是很难的”

28位身着制服的年轻人分成3排,前坐后立,每一张青春洋溢的脸上都写满朝气。这是一张拍摄于70多年前的照片。

92岁的田荣兰老人告诉我们,这是当年军政部兵工署第二技工学校第四期全体同学的合影。老人用手指点着照片里第一排左数第三个年轻人的头像:“一,二,三,这就是我。”

出生于辰溪县辰阳镇的田荣兰中学毕业后,于1942年考入第二技工学校,那一年,他19岁。

“技工学校就在兵工厂里面,主要负责培养兵工专门技术人才。”田荣兰说,技工学校每次的招生人数很少,一般为三四十人,而报考的人数很多,“当时能考上兵工学校是很难的”。

田荣兰有理由自豪,兵工学校一切费用均由公费支出,学生毕业后又能在兵工署下属的各兵工厂工作,优异的学生,还有出国留学深造的机会。所以,学校对平民学生极富吸引力,因而报考人数很多,录取率较低,能够通过严格选拔考试的,都是优秀生源中精选的英才。

“不仅不要学费和生活费,学校还会给我们发一点补贴,我们穿的衣服也是学校发的制服,冬天还有棉衣。”田荣兰说,伙食也是学校统一安排的,“三餐都在食堂吃,住的房子是用竹木搭建,房子外面是用石灰和泥巴糊的”。

“我们当时学的课程有‘机械制造’‘机械原理’‘机械制图’……”田荣兰告诉我们,学校的老师都是兵工系统所辖各兵工厂的厂长和工程师,大部分老师都有留学德国、美国、日本的经历,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都非常丰富。

“我学的是钳工,主要是做模具,子弹、炮弹模具。”田荣兰说,在技工学校3年的学习时间里,军工的基础理论和专业技能都得到了系统的学习和实践。“为了防止日本的飞机空袭,兵工厂的车间建在山洞里,用柴油机发电,很多设备是德国进口来的,体积非常大,有的高达10多米。导师带着我们就在这里实习,练习磷化、锻作等工序。”

学习结束后,田荣兰的同学大多加入了由时任兵工厂厂长的李待琛组织的游修队,“当时部队的武器装备,使用时间一长,就会磨损过度,很多枪械不但缺件、生锈,甚至枪管弯曲,瞄准具变形,很多弹药更是发霉长锈,凹凸歪扁。”田荣兰说,部队又没有专业的维修和保养人员,“李厂长了解这些情况后,就把学员们组织成游修队,派到部队之中,帮助部队整修枪械弹药”。

一腔热血的田荣兰并没有参加游修队,而是响应当时国民政府“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号召,作为知识青年参加了青年军,“我在青年军205师613团,当时青年军部队的结构完全是按照美国军队的标准进行的,不仅有步兵,还包括炮兵、通讯、工兵、运输以及医疗等其他军种部队”。田荣兰告诉我们,青年军的武器装备都是美国支援的,“训练我们的教官都是美国人”。

但是,最初抱着“保家卫国,匹夫有责”信念来从军的田荣兰,到了部队之后,却发现国民政府的贪腐专制已经非常严重,与此同时,接触到进步刊物的田荣兰,思想上与国民政府也走得越来越远。两年之后,田荣兰因为“靠近共产党”被部队劝退,回到辰溪。新中国成立后,田荣兰作为技术人员进入已属新中国的兵工厂(861兵工厂)工作,并为之奉献一生。

2

成竹林:“光一颗子弹壳就有30多道工序”

云箭集团宿舍区的房子有很多是苏式红砖楼,这些有着鲜明时代烙印的房子厚重挺拔。房子的外墙已被时光剥蚀得坑坑洼洼,沿修补过多次的松木楼梯拾级而上,楼梯发出的“咚咚”回响如战鼓声一般雄厚。

今年94岁的成竹林老人住在二楼,和女儿成双莲、女婿王达住在一起。老人有些耳背,但身健体康,精神矍铄,思维清晰。慰问座谈会上,他一句“我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但是我会要求我的后代们努力工作,对党和人民还有企业都要有所贡献”让所有人肃然起敬。

出生在湖南湘乡的成竹林最初是因为“躲壮丁”离开家乡,汉阳兵工厂搬来辰溪后,靠着在兵工厂工作的叔叔成云耀的担保引荐,1939年,18岁的成竹林也进了兵工厂工作。

进厂后,成竹林最开始在铜壳部当搬运工。“当时材料和半成品、成品的运输,主要是靠人力来搬运。”成竹林告诉我们,当时虽然年轻力壮,但一天的搬运工作做下来,“也感到很累”。

“我们当时是每天工作12个小时,两班倒,从早上7点上到晚上7点,接班的工人就是晚上到早上。”成竹林说,当时战局危急,前线对枪械弹药的需求量大,工人们也不大计较工作时间、工作强度和工作环境,都是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多造枪弹,支援抗战。

“有一次,早上我们刚刚上班,干了一会儿,大约8点钟的样子,空袭警报响了,我们就赶紧躲到山上的防空洞里,平时日寇的飞机来轰炸,丢一些炸弹就飞走了,但这次飞机飞来飞走,一会又飞回来,警报一直到12点才解除。”成竹林说,警报解除后,大家继续上班,一直工作到晚上12点,“都自觉地把‘躲飞机’耽误的工作时间补起来”。

“我上班的9号10号车间在山里,是做铜壳的,也就是子弹壳。”成竹林告诉我们,弹壳是枪弹上最复杂的零件,用于装填发射药,并且把弹头和底火连接在一起,发射时还要承受火药燃气压力和枪械自动机的力量。一颗子弹壳的工序非常复杂,有30多道,“首先要熔铜,把铜熔化后,倒进模具里,铸成9块铜锭,然后将铜锭压片、冲盂、引长,引长需要引好几次,而且每引完一次,都要将子弹壳用小车子拉到退火房去退火,退完火又再运回车间引长”。

“除此以外,还有酸洗、磷化、校量、试射……”成竹林说,一颗子弹,由弹头、发射药、弹壳、底火4部分组成,需要不同车间、许多工人之间的分工协作。一颗子弹最终成型,需要几十台机床通力合作,光是运输,就需要来回跑60多趟。

一个更为直观的例子,或许能为成竹林对于子弹那些极其繁琐的生产工序的回忆,提供旁证。看过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美国电影《战争之王》的观众知道,电影开头的那一段镜头,就是展现苏联军工厂内一卷卷铜带变成子弹的过程。但这部2004年拍摄的电影,展现的还是20世纪末期现代化军工厂内子弹的生产,而且这段电脑合成的镜头所展示的生产过程,和军工厂内的实际流程相比,做了很大的简化和改动。看看这段繁琐冗长的镜头,我们就可以理解,在几十年前技术并不发达的十一兵工厂里,一颗子弹的生产,需要多少军工的努力、合作和血汗……

3

罗宗泽:“辗转各地帮部队维修枪械弹药”

今年89岁的罗宗泽老人已离开辰溪,住在长沙岳麓区青山镇的小女儿身边。因为对当地不熟,我们辗转几次才找到老人所住的小区。

祖籍武汉的罗宗泽第一次来到辰溪,是跟着父亲罗瀚潜随汉阳兵工厂一起迁来的。“父亲是兵工厂的写字工,专门负责抄写文书、布告。”罗宗泽说,当年他只有12岁。迁徙过程非常艰难,“厂里发了一个月工资,我们就带了些行李铺盖和换洗衣服上路,当时交通不方便,只能走水路,厂里包了船,但船也只能一段段地送。先是坐船到常德,住在河洑,然后厂里再包船往沅水上游走”。

从常德往辰溪,是沅水流域的险段,有数百险滩。“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沅水的青浪滩。”罗宗泽说,青浪滩是沅水数百险滩中最长最险恶的一段滩流,暗礁密布,浅窄浪急,“我们有一个船队,每条船上坐了一家或两家人,过青浪滩的时候,每次只能过一条船,前面还有纤夫拉,才把这个险滩慢慢渡过去”。

到了辰溪一段时间后,兵工厂因为准备搬往重庆而停工,工人被遣散,父亲罗瀚潜只得又带家人回到武汉,以摆烟摊谋生。在姐夫的帮助下,罗宗泽得到一份在机械厂当学徒工的机会。

已经回到武汉的罗宗泽也许注定此生与辰溪兵工厂缘分不浅。在机械厂工作不久之后,罗宗泽听到了兵工厂第二次复工招人的消息,他第一时间报了名,“兵工厂来了人在武昌造币厂招工人,我当时报了名,因为有车工的底子,所以就被录取了。”罗宗泽说。

罗宗泽再一次来到辰溪,父母与三个弟弟也作为职工家属一起又回到辰溪。与田荣兰一道,罗宗泽也进入了第二技工学校学习,“过去我们做技术的,如果没两把刷子,是会被人瞧不起的。虽然我有一些车工的技术,但兵工生产的很多工序我还不懂,所以到了厂里之后,我就拼命地学”。罗宗泽说,在过去,师傅有的技术不告诉你,“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我只能自己勤快,多问多看,多发现问题,多和同事相互交流,到后来,对枪弹生产的各道工序我都很清楚”。

罗宗泽的勤奋好学,让他很快成为了厂里的技术骨干之一,“当时我是做子弹收口模具的,有一次,我到上海出差去买工具,结果接替我的工人做的收口模不合格,导致做出来的子弹不能进枪膛,只能一颗颗的推,结果这块的工作就停了下来,直到我出差回来,这个问题才得以解决”。

1943年,结束了在第二技工学校学习生活的罗宗泽,参加了兵工厂厂长李待琛组织的游修队,辗转各地,帮部队维修枪械弹药。“部队里很多子弹,三八(式步枪)、七九(式步枪)、六五(式步枪)的子弹,好多生锈了,怎么办?就用砂布来磨。手工磨太慢,我就用电动马达,在转子前面装个橡皮头,橡皮头打好孔,正好放进一颗子弹,然后把子弹插进去,用砂纸打磨。”罗宗泽说,这样工作效率就高了很多。

有时,罗宗泽还要回收废弃子弹的底火,“我们叫‘打水活’,先车好一个钢模具,上面有盖子,底下有个孔,是用成型铰刀绞的,底下的孔正好能插进去一个子弹壳。然后,把卸了弹头火药的子弹壳插进去,上面灌满水盖好,再利用水的压强,一锤子下去,就把底火打出来了。”罗宗泽说,底火制造比较危险,底火药十分敏感,制作过程中,一不小心就会炸伤工人。

“最危险的时候,日寇打到沅陵,离兵工厂很近了。当时厂里面的领导就跟我们讲了:要是日本人打过来的话,厂里就拉电笛,电笛一响,你们就带好家属,往泸溪方向走,进四川。”罗宗泽说,当时情况最危急的时候,日寇离兵工厂只有几十公里。

“怕不怕?”记者问。

“怕。怎么不怕?但是怕也要生产啊!”罗宗泽说,厂里的工人们休息的时候会唱歌,唱得最多的,就是《黄河之恋》,是电影《夜半歌声》的插曲,由田汉作词、冼星海作曲。这首洋溢着为反抗侵略、追求民族解放而宁死不屈的精神的歌充满着悲愤的呐喊:

“追兵来了可奈何?娘呵,我像小鸟儿回不了窝。我是一个大丈夫,我情愿做黄河里的鱼,不愿做亡国奴!亡国奴是不能随意行动啊,鱼还可以作浪兴波,掀翻鬼子的船,不让他们渡黄河,不让他们渡黄河!”

老人哼唱着这80年前的旋律,声音虽轻,但振聋发聩!

?补白

让子弹飞

●本报记者 龙巨澜

已经阅历92年的人间枯荣,但田荣兰老人仍然痴迷于栽花种草。在他家的阳台上,9月2日那天,明晃晃的太阳把一丛丛花草映照得生机勃勃。

家里的陈设简单朴素,也十分干净,还是30多年前搬进来时的老样子。门窗、床铺、柜子和桌椅板凳漆皮斑驳,岁月流逝,田老的笑声却还是那样爽朗。老伴舒秀英比田老小9岁,翻着家里的老相册,看到田老抗战时期英俊的戎装照,舒阿姨凑过来打趣地向记者问一声“漂亮吧”,然后“哈哈哈”有些羞涩地笑着走开了。

65年前,舒阿姨和田老奉父母之命成亲,他们的父亲是在辰溪县城同一条街上开酒铺的好朋友,可以说是“亲上加亲”了。舒阿姨说,父亲看中田荣兰的是“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赌博”,“还有身体好”。

抗战时期,日寇只隔着沅陵一座县城就快打到辰溪了。说起敌机对县城频繁的空袭,舒阿姨仿佛仍然心有余悸:“那好吓人啊!”她记得有一次“躲飞机”跑得慢了,敌机“轰轰轰”就飞了过来,“那次飞得好矮好矮,边飞边打枪。开飞机的人戴着皮帽子,朝外边左看右看……”这个记忆刻骨铭心,以至在少女时代所有的噩梦中,每一个凶神恶煞,都是那个戴着皮帽的鬼子兵。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当年血气方刚的田老,则走上了杀敌报国的征途——让子弹飞,杀向敌阵!

从造枪弹到造炮弹,从造炮弹再到造导弹,田荣兰老人把自己的职业生涯奉献给了新中国的军工事业,被誉为“有头脑的工人,会动手的专家”。就在20年前,已经退休多年的田老突发心脏病被急送抢救,厂领导、军代表几乎与救护车同时到达医院。他们找到医院负责人焦急地左叮咛右嘱托:“这个老头你们千万千万要救过来,他那里,还有很多数据没跟我们说完。”

在子弹飞过的雪峰山下,70年沧海桑田,田荣兰老人所在的军工企业仍然没有走出山沟,但他们聚集的能量更强劲,他们的靶场,也更大更远了……

(本版图片由云箭集团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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