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奔流千年 麓山春光乍现苍筤谷

　　有长沙摄友，4月初拍下岳麓山溪水奔涌、堆雪涌涛的美景，发到微博上，引起人们的惊羡。其实，麓山春溪水，成名已近千载——

　　文/任大猛

　　宋代书画家米芾就差没吟出：春溪虐我千百遍，我待春水如初恋

　 　新浪微博长沙网友群呼“惊艳”，一周前，因长沙连续暴雨，岳麓山出现“限时版”瀑布，一位叫“李文雄-尘尘”的橡树网摄友“晒”出他在岳麓山遇到的瀑布 美景，引得网上一片惊呼“太美了”。而奔湍在苍筤谷麓山沁园上方的溪水，因落差更大，景致显然比清枫峡爱晚亭旁的溪景更美。

　　苍筤谷及禹迹溪，其名久已湮没无闻，位置就在今岳麓山观景台及电视塔下的山谷，今天许多长沙人知道，在昔日非常闻名的苍筤谷中，有一个麓山沁园酒家。

　　其实，从千余年前的唐宋时期到晚清，苍筤谷的名声，一直都比爱晚亭所在的青枫峡名声大得多。尤其苍筤谷的溪水，从上方大禹拖船埠及抱黄洞（俗称蟒蛇洞）前，垂落而下，奔湍在禹迹溪中，曾经深得在长沙做小官、时常来岳麓山游玩的宋代著名书画家米芾“米颠”的欢迎。

　 　在宋代长沙做了五年小官的米芾，31岁时离开长沙，离开岳麓山，尤其离开他经常游玩的抱黄洞下溪流奔湍的禹迹溪，令他念念不忘，后来他曾专门为此写有 《抱黄洞》一诗：“我思岳麓抱黄洞，飞泉原从半天落。石鲸吐出流一里，赤日露下阴云薄。我曾坐石浸足眠，肘项抵水洗背肩。客时救我病欲死，一夜转筋着艾 燃。如今病渴拥炉坐，安得缩脚三十年，重往石山浸足眠。”

　　米芾这位见了好石头都要作揖打拱的书画名士，在离开长沙异地做官，于病中拥炉时，忽然就想起他在长沙岳麓山抱黄洞所看到的、从半空飞落的瀑布。

　　在暖和得有些溽热的春日，不到30岁正当青春年华的米芾，忍不就把双脚浸在奔湍而冰爽的溪水中，不知不觉竟然在美好的春天“幸福得晕了过去”，任由飞奔数尺的溪水冲泻全身，以致最后不得不请长沙有名的医生燃艾治疗他痛苦不堪的脚底转筋。

　　被岳麓山春溪水“虐”过的米芾，离开长沙多年后仍对苍筤谷禹迹溪溪水中绽放的灿烂春光，以及他的痛苦“足浴”经历，念念不忘，简直如同初恋。

　　客居京华的曾国藩：很想一遍遍抚摩岳麓山《苍筤谷图》代替还乡

　　其实，迷恋岳麓山春光、迷恋苍筤谷溪水的名人，还有比宋代书画家米芾更有名的晚清名臣曾国藩。

　　湘乡人曾国藩曾就读于岳麓书院。读书期间，时常漫步苍筤谷中。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对岳麓山，曾国藩和米芾同样认为春天有溪水奔湍的苍筤谷为麓山景区“最佳之林壑”。

　 　曾国藩也是在离开长沙，离开岳麓山后，不可遏止地想念岳麓山苍筤谷。在客居北京当官时，曾国藩忽有一日看到寄居长沙多年的钱塘画师沈翰所绘的岳麓山《苍 筤谷图》。在京华已做官十年的他，正感到“自来京华昵车马，满腔俗恶不可删”，此时，曾国藩抚摩这幅借来的画作，不禁就想起他在岳麓山苍筤谷的读书岁月， 而春天苍筤谷奔湍的溪水，仿佛不可遏止就从长沙奔腾北京客居的他的心中，并泛起心中的“虚澜”。他将画作还回画师沈翰时说，看到这幅岳麓山《苍筤谷图》， 他想与沈翰订一个约：可否将此画“一月更借十回看”。

　　沈翰这幅画作到底给了客居京华的曾国藩内心怎样的力量，这当然有待专家们去考证了。反正春天的岳麓山总是笑而不语，这种笑声，以苍筤谷内的溪水笑得最响亮。

　　民国时期长沙人，只知岳麓山青枫峡溪声可人，青枫蟹美妙好吃

　 　不过，从晚清进入民国后，湖南省城兵事扰攘，加之岳麓山碧虚山及云麓峰，因安葬黄兴、蔡锷在山中，筑起了便利的登山马路，从此游人们攀爬岳麓山更主要集 中在爱晚亭、麓山寺到云麓宫这条游山线路上。至于清朝及以前从自卑亭，经道中庸亭、极高明亭、禹王碑的这条游山老线路渐渐游人稀少，甚至荒渺无人，而地处 禹王碑北面深邃山谷中的蟒蛇洞、拖船埠、苍筤谷、禹迹溪、抱黄阁等景点，则因人迹罕至，据民国时人成咸森《岳麓小志》记载，此处“已为榛莽所封”，昔日亭 台楼阁更是早经风霜雨蚀、山洪爆发及历年战乱渐次毁坏，无迹可寻了。

　　根据民国报纸及《岳麓小志》等书的记载，民国时期的长沙人，在春秋佳日，前往岳麓山，最常游玩的景点即为爱晚亭、麓山寺、云麓宫一线，黄兴、蔡锷、刘建藩、蒋翊武、焦达峰、陈作新等人雄伟的墓葬，也多半就在这一条游路旁。

　 　此际，游春踏青的人们，在青枫峡中，感受到的是爱晚亭旁，春天的溪水奔湍在兰涧之中的美妙琴声，以及溪水奔流到岳麓书院后的石濑激起的轰鸣声。何况南宋 朱熹、张栻也曾吟咏其间，虽然这里的溪水少了苍筤谷禹迹溪飞瀑奔流的气势 ，但兰涧中的潺潺溪水，带着琴音，依然是长沙城中难得一听的美妙佳韵。　　

　　民国时期的长沙政府，长期以来对麓山景区缺乏有效有力的管理措施，那时，几乎每到春秋佳日，就着爱晚亭畔的溪声，不少烧烤或零食小摊，会在青枫峡中摆起各类摊档，青枫峡溪流中捕得的青枫蟹，青枫峡塘中的野鲫鱼，都成为爱晚亭前烧烤摊最受游客欢迎的烧烤品种。

　　而苍筤谷中一切历史人文古迹，虽仍在长沙人的传说中流传，但这个山谷久已荒废，即算有游人动了寻幽访胜的念头，他们也多半会担心在扪萝攀荔穿行榛莽之丛时，会不会在这山谷中，“忽”的一声，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虎来。慢慢的，苍筤谷的名字，渐渐不再为人所知。

　 　直到1985年后，随着岳麓山公园对景区的维护，原本在麓山寺龙泉前坪的麓山兰圃移入了苍筤谷中（今麓山沁园一带），岳麓山公园并在青枫峡右侧（公厕拐 角）辟修了直达苍筤谷中的水泥马路。此时被榛莽封锁约百年之久的苍筤谷，这时才稍稍揭开美丽的面纱，渐渐为市民窥知。而之前已闻名千年的禹迹溪，虽一直仍 在流淌，但从湖大、师大前来此溪打水的老师们，并不明所以，竟一度称其为樱桃沟。

　　一、民国初年王闿运到云麓宫吃暴腌鱼

　　家住营盘街盘乐巷口湘绮楼的王闿运，不但是晚清民初闻名全国的大名士，从《湘绮楼日记》更可读出，他是一位极其好吃的美食家。

　　王闿运不但在长沙吃，在老家湘潭吃，只要有人请吃，他就坐着轿子，东面跑到安沙棠坡的朱昌琳家去吃饭，西面跑到宁乡灰汤温泉去吃鸭子。徐长兴的鸭子更是吃得王闿运嘴角流油，陈海鹏在新河养鸭，他不但吃了陈海鹏养的鸭子，陈海鹏的儿子继续养鸭，他也继续去吃。

　　不过，近些年来，为附庸风雅，或大打广告，有人在玉楼东网站撰文，称王闿运也到青石街的玉楼东吃了饭。不过，可惜的是，把五册《湘绮楼日记》横瞄竖看，找得到王闿运和玉楼东首任老板饶石顽有来往的记载，王闿运却根本没有记他曾在玉楼东吃过饭。要知道，王闿运这位“好吃鬼”，在家里下碗面条（即汤饼）吃，他也会记在日记中，在玉楼东吃饭，为何他就不记了？

　 　下周，就是农历三月三。晚清民国时期，已经成名的王闿运，在农历三月三节日前后，总难免有人请他去吃。民国三年（1914年）农历三月三那天，即有开福 寺住持海印和尚请他去吃饭。第二天，即农历三月四日，湖南省会警察厅长宁乡人张树勋又请他吃饭，这次吃饭地点，席设云麓宫。其实，在晚清时期，王闿运就曾 来云麓宫吃过一次饭。

　　那时，去岳麓山云麓 宫吃饭一点也不方便，因为当时没有修湘江大桥，过河不方便，王闿运是在中午前即从大西门搭船过大河，再从水陆洲百搭桥坐船溯湘江而上过小河，来到岳麓山 前，从岳麓书院后面上山。上山时，天色似乎已经不早，经过麓山寺旁，也没进虎岑堂去看看，急急忙忙就上了云麓宫，当天的晚餐的主要菜式，王闿运记在日记中 记有鲟鲊和白鳝，都是河鲜。不过鲟鲊应当不是鲜鱼，也似乎不是糟鱼，而是鲟鱼做成的暴腌鱼。

　　在云麓宫陪王闿运吃喝的，除省会警察厅张厅长外，其他则有程颂万和易顺豫等人。程颂万曾为岳麓书院学监，今爱晚亭前所悬对联即为他所修改，电影演员程之为其孙，而教授程千帆则为其侄孙。易顺豫是龙阳才子易顺鼎的弟弟，写作《闲话扬州》闹得满城风雨的易君左则为其侄。 

　　民国初年云麓宫这场以王闿运为主宾的名人饭局，众人吃得似乎也还尽兴，但毕竟岳麓山在当年离城太远，吃完这场饭，已要摸黑下山，“隔岸灯明，湘上雾起，主客各不相顾，入城已及二更”了。

　　二、北伐时蒋介石在黄兴墓庐屋吃“胜利饭”

　　其实蒋介石也曾在岳麓山用餐。不过，这时的节令已经是夏天了。当时北伐军从广东起兵，行营驻在长沙，前锋直指湖北，

　 　1926年8月，时任北伐军总司令的蒋介石，随国民革命军来到长沙，8月19日，蒋介石登岳麓山，祭拜黄兴、蔡锷、刘建藩等民国元勋之墓，并游览了云麓 宫、麓山寺（万寿寺）、岳麓书院等，蒋介石中午就餐地点选择在黄兴墓庐。不过蒋介石并未在日记中记载他在岳麓山上吃过的菜式。因为有比吃饭更让他高兴的事 情，他从岳麓山下来，打算渡河回长沙行营，当即接到前方捷报，称北伐军已经胜利渡过汨罗江，正在一路高歌猛进，预计将提前攻占武汉。

　　三、长沙临时大学教授们在“孔家店”见识长沙女子的开化

　　其实，民国时期，云麓宫和黄兴墓庐仅能预约临时饭局。岳麓山不需预约的饭店仅有一家名为孔恒兴的饭店。

　 　孔恒兴饭店老板叫孔楠生，晚清时，即服务于岳麓书院，成立湖南大学后，孔楠生承包了湖南大学一舍的学生伙食，同时在晚间主动向学生提供肉丝粉面及蛋炒饭 一类夜宵，偶尔承包一下聚餐时的伙食，给有钱师生打打牙祭。当年有好事者，即为没有挂招牌的“孔家店”题有门联一副：“是孔子裔，结名山缘”。后来在台湾 成为科学家的平江人李昌来曾在回忆录中，对此有详细记载。

　　抗日战争爆发后，北平、天津名校纷纷内迁，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南开大学更在长沙组建长沙临时大学。

　　因左家垅的清华大学房屋并未建成，长沙临时大学租用了湖南大学的一些教舍教学，长沙临时大学的教授们时常来往于河东河西，且常常在岳麓山下的“孔家店”中聚餐，并称“孔家店”提供的美食“颇为可口”，“孔家店是岳麓山周围唯一一家像样的饭店”。

　　毕业于哈佛大学的名教授蒲薛凤就曾多次提到“孔家店”，称当时“孔家店”已挂上“孔恒兴”的招牌，孔恒兴每到周末午餐时，生意好得不得了，常常等不到位子。

　 　一个秋末，蒲薛凤和他的朋友看过岳麓山的枫叶，到岳麓书院旁的孔家店吃饭，又找不到位子。这时孔恒兴饭店，竟将新娘房让出来，做了蒲薛凤和他的朋友吃饭 的包厢，而新娘房内的家具上均铺设有喜联，显然系当天结婚。而孔楠生的女儿，也就是新娘子，竟亲自负责递饭送菜，令蒲薛凤等北方大学来的文化人，大大赞叹 长沙风气之开化、称“长沙妹子之大方，较之其他地方的女人更为开通”。这也算是当年舌尖上的岳麓山的一段趣话。

　　四、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首次畅游湘江，在云麓宫与周世钊共话同学少年时

　　1955年6月19日，坐火车南巡的毛泽东再次来到长沙。第二天上午10时，畅游湘江后，即与周世钊等同登岳麓山，中午就餐于岳麓山。

　　据记载，毛泽东等人在云麓宫的这次聚餐，所吃菜式为红烧肉、炒猪肝、蛋汤、蔬菜、油辣椒，外加一些野果。

　　周世钊对于这一次聚会，曾写下日记一篇《难忘的一天》并写有七律诗一首寄赠毛泽东。毛泽东随即在同年10月4日，亦以七律一首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