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湖堤 近日报载,长沙开福区境内的月湖公园有望在年底前后向市民开放,从规划上看,月湖公园将有十大景观,分别是秋月湖、月光岛、满月堤、芙蓉新晖、洪山余韵、潇湘渔火、荷塘月色、长堤春柳、月舞潇湘、音乐喷泉等。据称,建成后的月湖公园将以各种方式巧妙烘托月色之美。月湖公园,月湖。浏阳河畔。洪山庙旁。这不正是田汉《杏姑娘》一文中提到的所在吗? 一九二三年春,田汉的长子田海男出生。一九二四年秋,田汉的妻子易潄瑜因产后得妇科疾病,田汉将她送回老家长沙东边乡下疗养。田汉的妻子就是他的表妹,也就是他舅舅易象的女儿。易象是一位具有革命民主主义思想的进步知识分子,孙中山先生流亡日本时,易象和程潜、林伯渠等也相继流亡日本。在反对清朝统治、争取建立民国的历史大事件中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易象曾写过这样的诗句:
大块无古今,人情有向背。 春水何茫茫,一去不复悔。 誓将铁血红,研就乾坤碎。
一九一五年,易象主办《上海晚报》,宣传自由民主,反对封建独裁。一九一六年,袁世凯称帝,遭到全国上下的一致反对,一场声势浩大的护国运动在全国兴起。其时,程潜任湖南护国军总司令,易象为总部秘书长。讨袁成功后,易象还担任了湖南留日学生经理处的经理员,负责着选派优秀学生到日本留学的工作。田汉从长沙师范毕业后,就是被他的舅舅易象直接带往日本的。田海男在《我的父亲田汉》一书中写道:“一九一九年,当我的外祖母正准备将女儿许配给一户陈姓乡绅之子时,我的父亲恰好从日本回国度假,听此消息,与表妹暗中商议,决议逃婚。二人商议已定,就是先逃到上海我的外公处,将实情一说,反倒得到了他老人家的许婚,并允许父亲和母亲一同东渡求学。” 田汉和表妹潄瑜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田汉在长沙师范读书时,表妹就在长沙的周南女校就读。一个十八九岁,一个十三四岁,两人都是读过《红楼梦》的,长沙的荷花池畔,老家的仙姑岭下,都曾留下过他们那浪漫无邪的笑语和歌吟。一九二一年,已经订婚了的表兄表妹在日本得到噩耗,潄瑜的父亲,田汉的舅舅、岳父易象被湖南军阀赵恒锡杀害于长沙木牌楼。临死前,易象还留下了一首绝命诗:
天外飞来事可惊,丹心一片付浮尘。 爱国爱乡终成梦,留此来生一恨吟。
自妻子潄瑜在乡下养病,田汉就一直陪伴左右。后来他有事到长沙公干,忽然接到妻子病危的信,时间是阴历十二月十九日的事。田汉有一个朋友叫皮达三,也要下乡,于是结伴同行。田汉后来回忆:“前一天垂暮,岳麓山头的夕阳把湘江映得火也似的红,我们都庆喜明天有个好天气。到第二天早晨从床上往外面一望,天空和我的心里一般的暗淡,窗上的玻璃都含着雨点,有的还泪珠般的一颗颗直流。”田汉想, 潄瑜的病在他来省城时还比较平稳,怎么忽然就恶化了呢?肯定是想我回家,吓一吓我吧,他想起潄瑜喜欢吃雪里红,又跑到店子里买了一大把雪里红,然后约上皮君,撑着雨伞,扎起棉袍子的前后襟,冒着寒风冷雨踏上了归程。 从长沙到田汉的老家约七十里,一九二五年一月十四日,田汉和皮达三冒雨从小吴门出城,行至离城十五里处的月湖堤,见两旁的坟茔被前次的大水冲得惨不忍睹,便口出一联:“白骨黄泥地!”皮达三对曰“清风细雨天!”这时的田汉忽然想起月湖堤上的杏姑娘,因为马上就到张家堆子杏姑娘所在的茶店了,便说,地何必一定对天呢?来个“娥眉皓齿人”如何?“果然好,可是”皮达三似乎想起了什么。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料到,就在田汉回家后的那天晚上,她的妻子易潄瑜便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田汉和皮达三在月湖堤上所作的对联竟成了谶语,可怜“白骨黄泥地,娥眉皓齿人”啊! 就在那一天,田汉和皮达三还在那杏姑娘的茶店里歇脚了好久。田汉凭一种职业的眼光便知,那杏姑娘如果到了上海,是很可能成为一大明星的。西施如没有范蠡的慧眼,那她在溪畔浣纱之后其艳色也就会埋没而随百草了。田汉在东京看过一部影片叫《路旁之花》,他以为月湖堤的杏姑娘便是那“路旁之花”。他本有意要将她“提拔”,谁知其妻撒手人寰,田汉处在巨大的伤痛之中,月湖堤上的小插曲自然就搁置一旁了。 一年之后,田汉在上海,正在为神州影片公司编写电影《到民间去》,忽然又想起了长沙月湖堤上的杏姑娘,他想象着杏姑娘在电影中出现,那一种“天然去雕琢,清水出芙蓉”的样子是何等的原汁原味,于是,便给二舅写信,请他帮忙到月湖堤上去看看,看那杏姑娘愿不愿到上海来当明星。 田汉的二舅叫蒋寿钦,年龄和田汉相仿。田汉在长沙师范读书,住在枫树坪时,他二舅刚从警察学校毕业,分配在新河服务,没事就经常到枫树坪来,和田汉学着写文章。他二舅接到田汉的信后,便立即约上一位朋友前往月湖堤。他们只见那“月湖堤上的行人,背着包袱的,推着车子的,挑着担子的,坐着轿子的,形形色色,匆匆忙忙,来的要尝尝都市的繁华,去的要重领家庭的乐趣。他们对于月湖堤上的要求,至多不过喝一杯茶,换一双草鞋,或是下轿来,伸一伸懒腰,煖一煖脚,风流一点的少年也不过嗑着瓜子与那娇声浪态的‘魔女’交换那一瞬间的情话。” 他们到月湖堤本就是冲着张家堆子杏姑娘的茶店而去的,到了门口却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杏姑娘的眼睛尖,一见便叫“蒋先生,进来喝杯茶哟!”这样一来,蒋先生和那位朋友进门喝茶聊天也显得自然一些了。一落坐,蒋先生便开始打量起杏姑娘来:“那双手虽然还白嫩,可是指头却皱了。月湖堤上的风,你是知道的,何况又夹着这样的春寒,见她在冷水钵子中替我们倒茶,觉得这茶来得非常辛苦。她依然梳着辫子,围着一条紫色的围巾。”于是,蒋先生就开始从她的围巾夸奖起来,慢慢进入主题聊到帮田先生找电影明星。 一聊到田先生,杏姑娘便说:“田先生,就是那天死了太太的田先生吗?”紧接着,杏姑娘便发起感慨来了:“可怜她去年十二月和皮先生一块下乡的那天,正是他太太死的那天呢!他那人真怪,有一次从这里起身的时候,他同他的弟弟挑着一个重担子,走得气喘喘的,听说挑到石灰嘴才发脚,我端些瓜子花生给他吃,他一点也不吃,只喝了一杯茶,我以为他舍不得多给茶钱,可不料他走的时候,给的比别人还多。第二次他坐轿子经过这里也在我们这里坐,这回我妈妈端了许多东西款待他,他也不过给那么多钱。蒋先生,你那些朋友,怎么都是怪人呢?” 蒋先生想要劝杏姑娘到上海去当明星,可杏姑娘以为那明星就是天上的星子,蒋先生好说歹说,那杏姑娘依然不明白,到了上海和这卖茶到底有何区别呢?蒋先生可谓挖空心思,终于说出一番自己颇为得意的“女明星解释”来:“譬如我找了姑娘到上海去,便加入田先生的公司,因为他是个导演,你一切要听他的指挥,在那宏大富丽的背景和强烈的炭精灯或水银灯的下面,你可以对着Camera(摄影机)做各种表演,制成影片之后,在上海及中国各地放映,你的名声,便可以一一天天地高起来,你的芳姿便做到举国都认得,那时候你就不必在这里卖茶了。“ 杏姑娘听得云里雾里,她说如果到上海,就请田先生介绍她去当个丫头,虽然这月湖堤上的长沙妹子搞不懂什么叫明星,但她明显对田先生所在的上海有了向往,她的心已经动了。蒋先生见火候已到,便问她肯不肯去。那杏姑娘说:“我有什么不肯呢?妈妈呀,我到上海去好不好?”谁知她妈妈的一句话,就断了一个未来明星的前程:“你疯了吗?明天你男人就回来了,你去问他肯要你去不?” 杏姑娘没有远东咖啡店那位胡萍姑娘的好运。杏姑娘依然在月湖堤张家堆子的茶店吆喝着:“进来坐下着啥,吃碗茶着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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