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庄赓良其人 我的外曾祖（也就是老外公）庄赓良不但我没有见过，甚至我妈妈也没有见过，我听妈妈说、妈妈是听我外公说，而我的外公庄蒙七并不是庄赓良的亲生子。庄赓良无子，庄蒙七是侄子过继给四叔做儿子的。庄赓良把“七少爷”带到湖南共同生活，而且非常喜欢他，因为他既擅书法又擅饮食，非常对庄赓良的脾性。 庄赓良1839年出生在常州庄氏家族，一个望族。对魏源，康有为影响很大的清代著名的“常州学派”创始人就是“今文经学”大家庄存与。庄赓良的父亲叫庄受祺，字卫生，所以庄赓良一辈子不肯穿卫生绒衣、卫生汗衫，是避父讳。庄赓良于1917年九月初三病逝于故乡江苏常州周线巷寓所。 二、庄赓良其名 庄赓良原名叫庄恺生，字心安，后来改为赓良。过去文人喜欢玩同音字，所以他的字又可写成“心庵”、“醒庵”、“惺庵”。文人有名有字还有号，他的号有好几个，常用的是“栩园老人”，晚年又增加了“石缘老人”、“庸叟”两个号。我不清楚他是否居住过一个叫做“栩园”的地方？如果是的话则“栩园老人”就可算作居所为号。他另外还有一方印章“觉我庵主”，不知是否可算作斋馆为号？“石缘老人”可能与他擅治印有关系。至于“庸叟”，从表面上看就是“平凡的老人”，但是晋书曰：“无功庸者不敢居高位……”注曰：“国功曰功，民功曰庸。”那么可能他认为自己为官虽然被皇帝否定了，但自问为人民作过些有益的工作，“民功曰庸”嘛。 三、庄赓良的故乡 庄赓良的故乡是在今江苏省常州市，清代叫做常州府，最后他去官还乡也是回到常州。一般资料都说他是“常州武进人”，而至今可以看到他在南岳衡山南台寺题的匾落款却是“阳湖庄赓良”。这也不矛盾，常州府城内有武进和阳湖两个县治机关，就象我们长沙府城内有长沙和善化两个县治一样的情况。比方笼统地说黄兴是长沙人，而要说清楚就要说他是善化人一样。湖南应该算得是庄赓良的第二故乡，因他在湖南生活，为官四十多年。 四、庄赓良做官 庄赓良有一方印文“见宰官身”，见即是现，可能是认为人生的道路是多样的，这辈子以官员现身，下辈子并不一定，也可能是农民、学者，也可能是僧道，有偶然性的意思吧。 他在湖南为官四十多年，历任善化县知县、衡永道、辰沅永靖道，湖南按察使、湖南布政使。最后在宣统二年（1910年）长沙闹抢米风潮时署理（暂代）了几天湖南巡抚就被革职下场。他在长沙做官的最后岁月被时人称为“庄青天”，而几十年后被本地的历史学者称为“刽子手”。 其实他可能够不上“青天”，也够不上“刽子手”，他就是生活在晚清社会一个有较高文化素养，有较多的政治经验的官僚。到了宣统年间，清朝气数已尽，内忧外患，水旱蝗灾， 民不聊生，民主革命即将大爆发，什么“青天好官”或“刽子手”都改变不了历史的大趋势。庄赓良以七十高龄碰上“抢米风潮”就该他倒霉。平心而论，他在风潮之前看到了灾年即将缺粮而主张禁止湘米外运；在风潮初起时反对武力镇压饥民；在风潮后期稳定米价五十文一升，开仓平粜，抚恤死难者；这一系列主张在当时都是正确的，是与巡抚岑春蓂的刚愎强霸形成鲜明对比，要当时市民不呼他“庄青天”也难。 朝廷当时也乱了方寸，各打五十大板，把岑和庄先后都革职了。岑有后台，而庄没有，庄为人又比较廉洁，就只能告老还乡，连儿子孙子都没有带走，留下来成了长沙人。他们原来住衙门，没有私宅，庄赓良一走，儿孙只能租房居住，是为贫民。 我的妈妈和舅舅们最引为家族荣誉的是他们所知道的“四爷爷”（庄赓良）告老还乡离开长沙的感人一幕：庄赓良从住所（不是藩台衙门）乘小轿去大西门码头上船，发现街上许多商家百姓自发在街两边摆了很多方桌，桌上没有礼品，只有一面镜子和一盆水，表示“明如镜、清如水”，庄赓良十分感动，弃轿步行，一路向长沙人民揖别，老泪纵横。 五、书法家庄赓良 庄赓良书法造诣极深，字体雄浑苍劲，融化汉隶和魏碑于正楷之中，深受时人赞赏。他常用的印章中有“我书意造本无法”和“赓良八分”，意思是说他的字体不拘学古人某体，能融汇创新，同时自认为字的基本构架还是类似隶书——分书。正因如此，他在晚年曾寓居上海，贫病交加，生活窘迫，尚能鬻书弥补家用。 当时常州书法家恽彦彬侍郎推庄赓良书法为“一郡之冠”，在他们重修清初著名画家恽寿平（南田）墓时，邀请庄赓良书写墓碑，碑石至今犹在。现在在湖南南岳山南台寺大门口也还可以看到庄赓良题写的匾额“古南台寺”。 六、美食家庄赓良 有一种说法，认为湘菜在中国的地位原不如川、鲁、淮扬等菜系，到了近代湖南官场上出了两个美食家——庄赓良和谭延闿，这才把湘菜的品位推上全国“八强”，可能真是这样。 庄赓良喜欢钤用的印章有好几方“长生安乐庄赓良之印”，说明他热爱生活，首先就是爱吃，不大讲穿着（这一特点传到我的妈妈、舅舅们自称为“庄派”）。庄赓良对烹调的要求与孔子是一脉相承的，就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对每一道菜要正确操作，并不追求特别名贵的山珍海味，普通的鱼肉鸡鸭甚至蔬菜都可以做得很好吃。再则他是将江苏菜与湖南菜的优点进行综合，改进了一些湖南菜。 例如有名的“油淋庄鸡”就是他指导肖厨师在传统脆皮鸡基础上改进的。该菜是先将鸡腌制，煮熟煨烂，再沥干汤水，悬在油锅上空，用炒勺舀热油淋鸡皮。不是下锅油炸，而是分别对各部位多多少少淋油，以期外焦里嫩。 又例如“庄氏熏鱼”，将草鱼切厚片略腌，沾干面粉下锅油炸至熟，且脱水变酥脆时，趁热入调料碗中滚蘸一下就另装盘，如果泡在调料中则太咸，或凉了吃的时候再蘸调料就没有这么入味合适，关键是趁热滚蘸一下。 再例如“桂花糖芋头”则更是简单易制作，过去湖南人喜欢将芋头连皮煮熟再剥皮烹调，则是糊汤菜，庄赓良要求芋头生刮皮，清水煮烂熟，形状完整，放桂花糖即可作小食，简单而美味。 在我妈妈的表述中有所谓“将火腿丝插入豆芽菜中空管内再炒”，太过靡费人工，不符合庄赓良性格，恐系误传。至于“吃鸡蛋吐渣”则可能是蛋搅打不匀，蛋白炒得太硬时以吐渣对厨师作行动式批评，只是个案，不足为训也。 刘叔华 2008，11．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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