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柳子明传》的缘起与经过 1979年8月,我丈夫汪荫德教授因患白血球偏低症,经新疆组织部门特批,调来南方,在长沙湖南农业大学工程科技学院任教。同年底,为照顾夫妻分居,组织上把我也调到湖南农业大学。 我是个老新闻工作者。调来长沙前,在新疆日报社总编部 任职。 我们与柳子明教授的相识,颇具戏剧性,后来我与韩籍国 际主义者、著名园艺学家柳子明教授成为忘年之交。 ―字之师 20世纪80年代初,我丈夫业余翻译一份日本农机资料, 有个零件的单词十分生涩,查遍外文科技字典,一直查不到, 我提醒他,何不去请教精通日语的柳子明教授,他是朝鲜人, 也许知道此词的来处。我丈夫立即向柳老求教,柳老看到这 个字后,笑了起来,他说此字是日本一种野生植物的俗名, 形状如爪,难怪你在科技字典上查不到了。 从这件事起,我们两家便开始了交往。
富有人情味的学者 朝鲜人也过春节。 1980年的春节,是我们家从北方调到南方来过的头一个春 节。我们高高兴兴地包了许多鲜肉水饺。头锅水饺煮熟后,我 立即普到小钢精锅里,用竹篮盛上,外加一碟鲜辣酱,一小碗 醋,飞步走进柳老住的小楼,送给他品尝。 柳老十分随和,食欲极佳。柳夫人是广东人,品尝了两三 个水饺就住筷了。柳老吃得很香,一口气吃了三十来个饺子, 还喜欢吃鲜辣酱。我在旁陪同,感到好开心。 柳老深谙中国习俗,北方人喻饺子为捏把。捏把,团结的 意思。他风趣地对我说:“春节快乐,团结快乐。” 柳老87岁高龄时,他的爱子柳展辉同志做了父亲,喜获千 金。柳老十分高兴,给孙女取名斯倩。当时,我在商店看到出 售的杭绸,色泽鲜艳,质地柔软,上面有朝鲜人喜爱的郁金香 图案,便买下一段绸料到柳老家贺喜,柳老回赠我一花篮红蛋, 每个鸡蛋上都有柳老亲自剪贴的五角星,他对我说,预祝他的 小孙女有个红彤彤的革命前程。 第一次采访柳老 记得是1980年4月以后,学校宣传部门找我,说学校批 准了我关于加强向外报道的建议,向我提供学校十四位教授的 名单,要我采访这十四名不同学科学术带头人的事迹,向报社 发稿报道。这十四位学者的名单中,第一名采写对象,就是柳 子明教授。 经过多次奔走、联系,得到《长沙日报》的协作,在报上 三版开辟了一个不定期的专栏,栏目的名称叫“科学家的足 迹”,我成为专栏的主要撰稿人。 《长沙日报》是对开版的日报,也是长沙市委机关报,发行量大,发行面向省内外,具有很大的影响力。 首次采访柳老,职业记者的敏感,巳使我感到他一生极富 传奇,他的人格魅力,他丰富的人生经历,极大地震动了我。然而,我这次对他采访的主题,是突出他在园林学科上的重要成就,限于篇幅,无法触及其他。不久,在《长沙曰报》“科学家的足迹”这个专栏里,刊出了我对柳老的访问记。 完成其他釆写任务后,我开始着手收集柳老在各种学术刊 物及报章上发表的专论、评论、科学小品等,对他的科研思路 进行全面的探索与了解,为对柳先生进行深入采访,做了些准 备工作。 为柳子明写传记 1981年4月左右,征得柳老本人的同意,我开始对柳老进 行系统采访。那年,柳老巳是88岁高龄了。为了不干扰他们正 常生活,我与柳老商定:每天上午8点40分至11点15分左 右,下午3点至5点,为柳老接待我采访的时间,星期天、节 假曰休息,柳老有活动,事先通知我,采访顺延。 柳先生十分守时守信,每次当我迈进他住的小楼二层, 轻轻地叩门时,总是柳夫人刘则忠女士含笑轻轻开门迎我, 这时柳老巳用过早餐,并浏览过报章大标题,端坐在办公桌 前等我了。 采访从一开始,气氛就十分融洽。我告诉柳老:他是我接 触的第三位韩国人。柳老问我:“你是怎么接触第一位韩国人 的呢?”我告诉柳老,二战期间,因为战乱,我与双亲及家族失 去了联系,成为一名流亡学生。当时是国共合作时期,周恩来 同志在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任副主任,;他号召热血青年, 参加战地文化服务团,到前线去。这样,我就参军了。我所在 的战地文化服务队,挂靠在七十三军。最初,我是一名少尉,因为工作出色,很快被提拔为中尉(连级是全军最年轻的一名中尉女军官,那年我15岁。 曰寇战败投降后,部队移防到湘潭,我亲眼见到战败的日 军战俘仍然气焰嚣张地虐待两名韩国战俘。我找韩国战俘谈过 话,才知道这两名韩国年轻人,一位是在读的大学生,被抓了伕,另一名韩国人是在地里犁田时,被日本人抓伕的,他们都不是自愿来中国打仗的。 听完我的叙述,柳老风趣地说:“二战期间,我在周恩来同志直接领导下,担任朝鲜义勇队的政治指导员,我们都参加了二战,是二战亲密的战友呀!不过,从年龄上说,那时你真还是个娃娃兵哩。”说着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马上拉近了我与柳老的距离,气氛也更加活跃起来。 随着采访曰期的推移,我深深地感受到柳老对我的信任。 更后来,我察觉到柳老把接待我的采访,融进了生活,老人缓慢地向我叙述往事。有时,同一件事,在他的叙述中,会重复出现许多许多次。例如,对韩国爱国历史学家申采浩先生的怀 念;对义烈团爱国志士罗锡铸的壮烈牺牲……我深知,这些事巳牢牢地铸进了老人的记忆,一生都陪伴着他。 有时,他要求我把先一天采访的记录给他看看,他看得很 认真,很仔细。他十分重视我的采访,使我隐隐约约感到:似乎是老人在向一位忘年之交的付托……。有时,谈话的气氛是十分凝重的,老人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用寻常的语言,向我倾诉那些和着血与泪的往事。 我深知自己责任重大,每天采访结束后,当天晚上我用冷 水擦脸,驱走疲劳,然后整理好自己的采访笔记,第二天上午主动送给柳老过目,后来,柳老接过我的笔记,并不看,只是轻轻地抚摸我的笔记本,像是抚摸一个婴儿,动作十分轻柔,然后把笔记退还给我。有时候,叙述的人和听叙述的人,都沉浸在如烟的往事中,如痴似醉,感情难以自拔。 20世纪20年代,上海是一座充满铜臭和罪恶的十里洋场, 是帝国主义分子和特务的乐园。在上海坚持为光复祖国的事业 而奋斗的朝鲜流亡独立临时政府人员的生活,没有固定经济来 源,十分困苦。柳老告诉我,他曾经穷得每天靠一个生白薯 (即生红薯,因为比买烤熟的红薯要便宜得多)度日,饿极了, 就切一片生薯慢慢吃。 朝鲜人外出办事,穿朝鲜服容易被曰本特务盯梢,于是做 了一件中式长大褂,轮流穿。几位朝鲜革命志士挤住在租界一 家小旅店里,共住一个狭小的房间。有时为了等大褂,而外出 办事的人却久久不归,等的人急得在小房间里搓着手来回转圈, 又饿着肚皮,不一会,腿就发软了,只好坐在床边等,饿劲一 上来,加上焦急,头上的虚汗像下雨一样,顺着脸和鼻梁汩汩 地流,只好咕咕地大口喝自来水,用以镇静和补虚。柳老说, 这种事,没有谁笑话过谁,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柳老曾多次深情地提到他的挚友 立达学园负责人匡互 生先生对朝鲜革命志士无私的援助和深情的关怀。 1932年“一二八”,日本侵略者武装进犯上海,匡互生先 生亲自率领全校师生到浙江嘉兴等地区,进行战时旅行教育, 柳子明便搬到上海法租界,与其他朝鲜爱国志士在一起生活。 “一-二八”停战后,匡互生先生不顾个人安危和劳累,多 次赶到法租界来,看望柳子明和其他朝鲜爱国志士。匡互生先 生身体单薄,工作又繁重,亲身负重,给柳子明和朝鲜爱国志 士送来衣物、毯子、日用品、罐头食品和钱,鼓励他们不屈的 斗争,匡互生先生的义举,极大地鼓舞了朝鲜爱国志士的斗志。 柳子明先生在立达学园工作了五年多,辜达学园教职工一 律月薪60元,惟有对柳子明先生例外,匡互生特批给柳子明月 薪80元。柳子明紧缩度曰,把节余下来的月薪,全部无私地奉 献给朝鲜的光复事业和爱国志士的生活。 匡互生先生不幸患肠癌故世后,假扮成新闻记者的日本特 务对柳子明盯梢和追踪,为了不连累学校,柳子明先生和中国 妻子被迫离开了立达学园。 痛失爱子又获麟儿 20世纪30年代,柳子明巳在中国成家。他的中国籍妻子 刘则忠是在立达学园教书时经人介绍成婚的。婚后一共生育过 二子二女。早期生育的一子一女都没有育成。女儿身体孱弱, 不幸夭折;长子长到五岁多了,长得很清秀,有一双机灵、会 说话的大眼睛,十分可爱和善解人意。每当柳老陷入苦苦的沉 思中,忧心忡忡时,他的小儿子会轻轻地给爸爸捶捶背,或者 递上一杯凉茶,有时还故意撒娇,来分散父亲的忧思。柳老十 分钟爱这个儿子。 40年代一个深秋,柳子明与妻子幼儿,到福建一家农场谋 生。柳先生和妻子在漂泊生活中艰苦抚养的儿子,忽然患有低 热症,有时又有畏寒的症状。当时无力治疗,后来孩子越来越 消瘦,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有一天,突然呼吸困难,喘不过气 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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