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柳子明与巴金 肝胆照人如雪色,书篇掷地作金声 —— 中国古谅语 柳子明是一位极为珍重友情的人。他与巴金长达半个多世 纪的真诚友谊,并不因离别和岁月流逝而冲淡。 1924年,柳子明通过上海法租界巡捕房对面华光医院的邓梦仙医生介绍,结识了才华横溢的巴金。 邓梦仙医生是位无政府主义者,1922年,柳子明在天津参加了朝鲜的一个秘密团体——义烈团,奉行无政府主义思想信仰,他十分赞赏巴金的作品富有人道主义。巴金在日本曾翻译过克鲁泡特金的哲学著作《伦理学》,早期的思想倾向,给柳子明和巴金架设起友谊的桥梁,而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人都是忠贞的爱国者。 1944年5月,巴金与萧珊在谈了八年恋爱后,决定离开桂林到贵阳旅行结婚。行前,巴金委托其兄弟替他和萧珊印了一些举行旅行结婚的通知,分送给亲近的朋友们,柳子明夫妇欣喜地收到这个喜庆的通知,柳夫人刘则忠亲昵地称萧珊为“密斯陈”,赞美她与巴金是天生的、最为美满的一对配偶。(密斯陈:陈蕴珍,即萧珊——本书作者注) 巴金对朝鲜爱国志士一直怀着崇敬的友情,他满腔热情地讴歌他们。巴金在《创作回忆录》(1981年9月香港第一版〉第 62页,曾这样写道:……我想谈几句关于朝鲜人的事,因为 《火》第一部中讲到朝鲜革命者的活动,而且小说以朝鲜志士的英勇战斗和自我牺牲作为结束。我在这之前(1936年)还写过短篇小说《发的故事》,也是怀念朝鲜朋友的作品,我小时候就听见人讲朝鲜人的事,谈他们的苦难和斗争,安重根刺杀伊藤博文的事迹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他是我少年时期崇拜的一位英雄。 巴金在《创作回忆录》的63和64页继续写道:……从几个朋友的口中我也了解了一些他们〔指朝鲜爱国志士一一本书作者注)的流亡活动和抗战初期的一些活动。我就在《火》第一部 中写了子成、老九、鸣盛、永言这班人,和他们惩罚朝奸的壮 举。在小说里子成忆起朝鲜民歌《阿里郎》。据说从前朝鲜人到 我国满洲流亡,经过阿里郎山,悲伤地唱着它。我1938年第四 季度在桂林的一次诗歌朗诵会上听见金焰同志的妹妹金炜女士 唱这首著名的歌曲,我十分感动,当时正在写小说的这一章, 就写了进去。我以前对它毫无所知,却能够把歌词写进小说, 甚至将歌谱印在发表这一章的《文丛》月刊上,全靠一位朝鲜 朋友的帮忙。这位明友娃柳,是园艺家,几十年来在一些学校 或者农场里工作,为中国培养了不少园艺人才。他在当时的朝 鲜流亡者中也很有威望。我在上海、在桂林、在重庆、在台北 都曾见到他。今天我还没有中断和他的联系。他在湖南农学院 教书,有时还托人给我捎一点湖南土产来。我还记得四十几年 前他被日本人追缉得厉害,到上海来,总是住在马宗融的家中。 几个月里他的头发完全白了。那一家的主妇就是后来发表短篇 小说《生人妻》的作者罗淑。我们在桂林和重庆相遇,一起怀 念亡友,我看见他几次埋下头揩眼泪。 朋友柳已经年过八十,他仍然在长沙坚持工作,我仿佛看 见他的满头银发在灿烂太阳光下发亮。听说他从解放了的祖国 (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获得了鼓励,我应当向他祝贺。《火》第一部出版时我在后记的末尾写道:“我希望将来还能够有第四部出来,写朝鲜光复的事情。”我不曾实现这个愿望,但 我也不感到遗憾,因为朝鲜人民已经用行动写出了光辉诗篇; 也一定能完成统一朝鲜的伟大事业。 以上这段话,是1980年1月25日巴金写在《创作回忆录》中 的片段,文中提到的朋友柳,就是朝鲜革命者、著名的园艺学 家柳子明教授。 柳子明十分怀恋他与中国著名作家巴金之间真诚的友谊。 1957年,柳子明写信告诉巴金说,“得到朝鲜驻华大使馆的通 知,我要回国了”。巴金回信说了许多惜别的话,嘱咐柳子明回 国后不要忘了给他邮一本朝鲜文的辞典来……巴金渴望着更多 地了解朝鲜。后来,由于中国政府的诚意挽留,柳子明教授继 续留在中国服务。 十年浩劫,巴金被当作“大文霸”、“黑老K”关进了牛棚, 巴金所有发表过的著作、文章均被诬为“大毒草”,巴金受到种种精神折磨和人身侮辱,十年中被剥夺了一切公民权利和发表任何文章的自由(见巴金《创作回忆录》第7页柳子明为老友的安危日夜担心。 1973年,柳子明让爱子柳展辉到上海代表他去探望老友巴金,并捎去一套精美的茶具和湖南的特产毛尖绿茶,柳子明盼 望着这位受人敬仰的文坛斗士早日拿出新作品,还说送的这点 土产,是给老朋友在挥毫写作中提神助阵的。 柳子明曾说:“一个斗士永远不会放弃自己手中的武器。” 不久,巴金给柳子明邮来了新版的《家》,1981年12月又邮来了在香港出版的《创作回忆录》(在这本书里,巴金老人向人民袒露了他的赤子之诚1983年,巴金又给柳子明教授邮来了他 新版的《春》和《秋》。 巴金,中国的一代文豪,在半个多世纪的,创作生涯中,一 刻不停手中那支如椽的大笔,献给读者一本又一本佳作。他的 作品里渗透着对祖国、对人民的深挚的爱。他的作品被译成外 文,在世界上获得了广泛称赞。 巴金获得“但丁国际奖”的喜讯传到长沙,柳子明教授无 比兴奋,他从北京的《光明日报》上亲自剪下新华社记者赵兰 英对巴金的访问记《巴金的心愿》,并用红笔注上日期:4月18 日。他把这张剪报夹在自己工作日记本里,常常拿出来看一看, 他是多么为老朋友的重返文坛,继续战斗而感到高兴啊! 1984年元月,柳子明给巴金寄去一部分自己写的文稿,巴 金当时受了外伤,写字和行动都不方便,还是坚持着看了柳子 明写的回忆录和文稿,改动了几处。并亲笔回信说: 子明兄: 您的稿子由采臣(巴金的弟弟李采臣一一本书作者注)转 来,已经拜读,改动了几个字,现在挂号寄还,请收下。我身 体不好,写字很吃力,两个多月一直在家休养,读了您的文章, 想起几十年前的旧事,感触很多,请保重。再见,祝 好! 问候则忠嫂。 芾甘(巴金本名——本书作者注) 三月一日 这是巴金与柳子明之间最后的一次通信。巴金在这封信中提到的“想起几十年前的旧事,感触很多”。这旧事,就是对巴金与柳子明共同的挚友——女作家罗世弥的怀念。 1933年,柳子明在上海江湾匡互生先生主办的立达学园农村教育科任教,罗世弥女士也在立达学园农村教育科教书,她的先生马宗融在上海复旦大学教书。马先生是回族,对人很谦 和,每星期回家一次。他们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小弥,长得活泼 可爱,会说法语,周围的大人都喜爱这个孩子。当时,罗世弥 一家与柳子明一家是近邻。巴金与马宗融是在法国留学时的旧 友,他们交往甚密。对于世弥的为人与性格,巴金在《忆罗淑》 一书中是这样写的: “世弥是一个平凡的人,甚至在她的外貌上也看不出一点 锋芒。她写过文章,但她的文笔并不华丽,那里面有的是一种 真实朴素的美。她不喜欢表现自己,她写文章也不愿意让朋友 们知道。她把她的热情隐藏在温厚的外表下。许多人说她是一 个贤妻良母型的女性,却少有人知道她是社会革命的斗士。在 我们这一群人中间,有时因意见的分歧会损害友情,个人的成 见妨害到事业的发展,然而她把我们大家(至少是我们中间的 一部分人)团结在一起,她的客厅仿佛成了我们的会所。” 巴金说罗世弥是社会革命斗士,世弥的同志和朋友无疑的 包括有马宗融、巴金、柳子明等密友。其中只有柳子明是朝鲜 人,但是他们之间的友谊,远远超越了国界。 匡互生先生逝世以后,罗世弥离开了江湾立达学园农村教育科,搬到上海法租界居住,柳子明每周进城与朝鲜革命者去 联络,晚上就住在罗世弥家里,受到她夫妇的热情款待。关于 这段生活,巴金在《忆罗淑》的文章里也有过表述。巴金是这样写的: “她有一种吸引力,把许多朋友拉到她身边,而且使他们 互相接近了解,一个朋友被敌人追缉得最厉害的时候,他到上 海来总是她和她丈夫款待,他就住在他们家里。或者她替他转 送信件。那个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艰苦的环境使他的头发在几 个月内就完全变成了白色,但是他的精神却并没有衰老,今天 他还在汉口做了 ‘朝鲜民族战线联盟’的负责人,忙碌的工作 反而使他更年青了。” 武汉失陷后,柳子明跟着朝鲜义勇队到桂林七星岩附近驻 下来。这时,巴金与萧珊也在桂林,柳子明]^到巴金,才得悉 罗世弥不幸逝世的消息,心情万分悲痛。关#这一情景,巴金 在《罗淑选辑》后记中是这样表述的: “有着这样心情的不只我一个人,还有许多朋友。一个在 危险面前从未战栗过的一位异国亡命者,在我的桂林的寄寓中 看见世弥的手迹,谈起她的事情,他只说了两三句话便埋下头 去揩拭眼睛,一颗热烈的广大的心把许多人牵引到她身边,这 一颗心永远把许多朋友结合到一起,我和那位异国的朋友苦痛 地、感动地说着:‘她不应该这样地死去……’我们又说: ‘她并没有死。’ 是的,‘一个真正善良的人的纪念是永不会死的。’我们都 相信克鲁泡特金的话。而且世弥留给朋友们的印象不只是善良。 静静的安息吧,我们大家敬爱的友人,你已经尽了你的职 责了。你的美丽的人格将是大家鼓舞的泉源。惟一的可以补偿 失去你的损失(只有在现今我们才能够了解这损失)的方法, 便是各人在事业上的努力。我们是要努力下去的。” 巴金的《罗淑选辑》后记中这段话,确切地表达了柳子明心里想说的话。 中国的五四运动和朝鲜的“三一”独立运动,都是为了反抗同一个敌人一一日本帝国主义者,是在同一个时代环境中发 生的事。中朝两国的爱国志士为了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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