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笔记卷七书画集萃

欧阳询、欧阳通父子之身世

欧阳询，字信本。父纥，仕陈，以谋反诛。询当从坐，匿而免。江总以故人子私养之，貌寝侻，敏悟绝人，总教以书记，每读辄数行同尽，遂博贯经史，仁隋为太常博士。高祖微时，数与游，既即位，累擢给事中。询初仿王右军书，后险劲过之，因自名其体，尺牍所传，人以为法，高丽遣使求之。帝叹曰：“彼观其书，固谓形貌魁梧耶。”尝行见索靖所书碑，观之，去数武复返，及疲乃布坐，至宿其傍，三日乃去。其所嗜类此。贞观初，历太子率更令、弘文馆学士，封渤海男。卒年八十五。弟亮、德、器，子长、卿、肃、伦、通。

欧阳通，询子，官殿中监，封渤海子。善书，父子齐名，时号大小欧阳体。居母丧，四年不释服。冬月，家人以毡絮匿席下，觉即撤去。张嘉福请以武承嗣为太子，通执不可，忤诸武，被害。子幼明，字仲廉。次幼让。

（清王先谦《湖南全省掌故备考》）

欧阳询书名远播夷狄

    唐欧阳询，字信本，博览古今，官至银青光禄大夫率更令。书则八体尽能，笔力劲险。高丽爱其书，遣使请焉。神尧叹曰：“不意询之书名，远播夷狄。”贞观十五卒，年八十五。询飞白、隶、行、草书入妙，大篆、章草入能。

（唐张怀瓘《书断》）

欧阳询驻马观古碑

率更尝出行，见古碑索靖所书，驻马观之，良久而去。数步，复下马伫立。疲则布毯坐观，因宿其傍，三日而后去。今开元通宝钱，武德四年铸，其文乃欧阳率更书也。

（唐佚名《国史异纂》）

欧阳询书法遗闻

虞秘监草行本师于释智永，尝楼上学书，业成方下，其所弃笔头至盈瓮。褚遂良问虞秘监曰：“某书何如永师？”曰：“闻彼一字直钱五万，官岂得若此。”曰：“何如欧阳询？”曰：“闻询不择纸笔，皆能如志，官岂得若此。”褚恚曰：“既然，某何更留意于此。”虞曰：“若使手和笔润遇合作，亦深可贵尚。”褚喜而退。

（唐刘餗《隋唐嘉话》）

〔欧阳询〕又见右军教献之《指归图》一本，以三百缣购之而归，赏玩经月，喜不寐焉。其笃志专精如此。

（唐张怀瓘《书断》）

武德四年，废五铢钱，行开元通宝钱，欧阳询制及书。回环读之，其义皆通。初进钱样，文德皇后掐一甲迹，故钱背上有掐文。

（宋钱易《南部新书》）

欧阳率更未尝择笔而皆得佳趣，盖其所寄者，心耳。论者谓其飞白冠绝，有龙蛇战斗之象、云雾轻飘之势，真行森森焉。若武寿矛戟，至使和永夺气，盖绝艺也。

（明佚名《书薮》）

欧阳询书九歌碑帖纪闻

    率更有小楷《千文》及《九歌》。予未见《千文》，至《九歌》，晋府所藏，上有其印，乃宋拓之精者。昔董玄宰先生见于朱御医家，谓世无二本。回环胸中二十馀年，诚希世之珍，世人艳称“化度碑”，政未见此耳。

    率更《九歌》，宋时刻于长沙，至南渡，石已不存。精妙宛如手书。昔山谷谓，唐彦猷得率更真迹数行，精思之学，遂以名世。人能于此帖致精思焉，不患不名世矣。予恨相见之晚也。

（明孙承泽《庚子消夏记》）

欧阳肃书题《区宇图志》

隋大业中，命虞世基等修《十郡志》，基图上山水城邑题书，字极细，并用欧阳肃书。即率更令询之长子，工于草隶，为时所重。

（唐颜师古《大业拾遗》）

大业六年四月，帝幸陇川宫避暑，敕撰《区宇图志》一千二百卷。卷头有图叙山川则，卷首有山川图叙郡国则，卷首有郭邑图叙城隍则。卷首有公馆图，上题书，字极细，并是欧阳肃书，即率更令询之长子，别造新样纸张。

（唐杜宝《大业杂记》）

欧阳通书法讲究文房用具

欧阳通，询之子，善书，瘦怯于父。常自矜能书，必以象牙犀角为笔管，狸毛为心，覆以秋兔毫，松烟为墨，末以麝香，纸必须坚薄白滑者，乃书之，盖自重其书。薛纯陀亦效欧阳，草伤于肥钝，亦通之亚也。

（唐张鷟《朝野佥载》）

欧阳通善书，修饰文具，其家藏通物尚多，皆就刻名号。研室曰“紫方馆”，金苽盛砚滴曰“金小相”，镇纸曰“套子龟”、“小连城”、“千钧史”，界尺曰“由准氏”，芒笔曰“畦宗郎君”，夹槽曰“半身龙”。

（宋陶榖《清异录》）

僧怀素传

怀素，疏放不拘细行，万缘皆缪心自得之。于是饮酒以养性，草书以畅志，时酒酣兴发，遇寺壁、里墙、衣裳、器皿，靡不书之。贫无纸可书，尝于故里种芭蕉万馀株，以供挥洒。书不足，乃漆一盘书之，又漆一方板，书至再三，盘、板皆〔穿〕。

情素伯祖，惠融禅师者也。先时学欧阳询书，世莫能辨，至是乡中呼为大钱师、小钱〔师〕。吏部韦尚书陟见而赏之曰：“此沙门札翰，当振宇宙大名。”怀素心悟曰：“夫学无师授，如不由永而出”，乃师金〔吾〕兵曹钱唐邬彤授其笔法。邬亦刘氏之出，与怀素为群从中表兄弟，至中夕而谓怀素曰：“草书，古势多矣，惟太宗以献之书如凌冬枯树，寒寂劲硬，不置枝叶。张旭长史又尝私谓彤曰：‘孤篷自振，惊沙坐尽。’余师而为书，故得奇怪，凡草圣尽于此”。怀素不复应对，但连叫数十声曰：“得之矣！”经岁馀，辞之去。彤曰：“万里之别，无以为赠，吾有一宝，割而相与。”先时，人传彤有右军《恶溪》、《小王》、《骚劳》三帖，拟此书课以一本相付。及临路，草书“竖牵似古钗脚”勉旃。

    至晚岁，颜太师真卿以怀素为同学邬兵曹弟子，问之曰：“夫草书于师授之外，须自得之。张长史睹孤篷、惊沙之外，见公孙大娘《剑器》舞，始得低昂回翔之状，未知邬兵曹有之乎？”怀素对曰：“似古钗脚为草书竖牵之极。”颜公于是倘佯而笑，经数月不言其书。怀素又辞之去，颜公曰：“师竖牵学古钗脚，何如屋漏痕？”素抱颜公脚唱贼之久。颜公徐问之曰：“师亦有自得之乎？”对曰：“贫道观夏云多奇峰，辄尝师之。夏云因风变化，乃无常势，又无壁折之路，一一自然。”颜公曰：“噫！草圣之渊妙，代不绝人，可谓闻所未闻之旨也！”

（唐陆羽《僧怀素传》）

怀素弃笔埋为笔冢

长沙僧怀素好草书，自言得草圣三昧。弃笔堆积，埋于山下，号曰“笔冢”。

（唐李肇《唐国史补》）

张璪绘画多出意象

〔唐〕天宝中，有尚书郎张璪，性善，绘画多出意象之表，松石尤奇。东宫庶子毕宏亦以韵度擅名一时，然每见璪翰墨，未尝不心服，因问璪笔法所授。璪曰：“吾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宏惊叹而已（编者按：李群玉有《题长沙元门寺张璪员外壁画诗》，则长沙亦有璪之遗迹矣）。

（宋沈作喆《寓简》）

獐猿画师易元吉

易元吉，字庆之。长沙人。官助教。善画，初工花鸟。及见赵昌画，乃曰世不乏人，遂游荆湖。搜奇访古，几与猿狖同游，口传心系之妙，一写于毫端。又于长沙舍后开圃凿池，以乱石丛篁、梅菊葭苇，驯养水禽山兽，伺其动静以资画意，故写动植无出其右。尤喜画獐猿，评者谓“徐熙以后，一人而已”。

   〔宋〕治平中，诏画景灵宫迎禧御扆。又于神游殿作牙獐，皆极其妙。未几，复诏画百猿图，绘粉墨赀二百千，才画十馀枚，感时疾而卒。或云为画苑妒能者所鸩。

    宣和御府藏有二百四十五图，别有獐猿孔雀、四时花鸟、写生蔬果等传于世。画上多自署“长沙助教易元吉”字。黄庭坚为作《易生画赞》。余杭都监厅旧有燕巢二，元吉于屏风上画一鹞，自是燕不复至。

（元夏文彦《图绘宝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