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与王錱芥蒂 曾文正与王壮武素有芥蒂。壮武之死也,其父自撰联挽之曰:“不死于贼,必死于小人,今而后吾知免矣;虽竟其才,未竟其大志,已焉哉天实为之。”所谓小人者,盖有所指也。 (清孙静庵《栖霞阁野乘》)
曾国藩、左宗棠气度迥异 文正用兵主持重,除霆营外如徽防朱、唐两大营。恪靖(编者按:左宗棠封二等恪靖侯)皆不以为然。一日来咨,极诋文正用人之谬,词旨亢厉,令人难堪。文正复之云:“昔富将军咨唐义渠中丞云:贵部院实属调度乖方之至。贵部堂博学多师,不仅取则古人,亦且效法时贤,其于富将军可谓深造有得,后先辉映,实深佩服,相应咨覆云云。”恪靖好以气陵人,文正则以诙谐出之,从此恪靖亦无一字见及矣。 恪靖与文正书函来往,每以兄弟相称,不肯稍自谦抑。至文正薨后,乃自书晚生挽之云:“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岂其悔心之萌,有不觉流露者欤! (清欧阳兆熊、金安清《水窗春呓》)
曾左友谊之始末 曾文正公与左季高相国同乡,相友善,又属姻亲。粤逆猖獗,蔓延几遍天下,公与左相戮力讨贼,声望赫然。合肥相国后起,战国卓著,名与之齐。中兴名臣,天下称为曾、左、李,盖不数唐之李、郭,宋之韩、范也。比贼既荡平,二公之嫌隙乃大构。盖金陵攻克,公据诸将之言,谓贼幼逆已死于乱军中。顷之,残寇窜入湖州,左公谍知幼逆在内,会李相之师环攻之,而疏陈其事。公以幼逆久死,疑浙师张皇其词而怒,特疏诋之;左公具疏辨,洋洋数千言,辞气激昂,亦颇诋公。两宫、皇上知二公忠实无他肠,特降谕旨两解之。未几,洪幼逆循入江西,为沈幼丹中丞所获,明正典刑,天下称快,而二公怨卒不解,遂彼此绝音问。余为左公所荐举,公前在安庆时,亦曾辟召之。同治丁卯,谒公于金陵,颇蒙青眼。洎摄南汇县事,丁雨生中丞时为方伯,具牍荐余甚力,公批其牍尾曰:“曾见其人,夙知其贤,惟系左某所保之人,故未能信”云云。蒯子范太守以告余,谓公推屋乌之爱也。辛未,公再督两江,张子青中丞欲调予上海,商之于公,公乃极口赞许。是冬来沪阅兵,称为著名好官,所以奖勖者甚至。闻余欲引退,特命涂朗轩方伯再四慰留,谓公忘前事矣。后见常州吕庭芷侍读,谈及二公嫌隙事,侍读云:“上年谒公于吴门,公与言左公致隙始末,谓‘我生平以诚自信,而彼乃罪我为欺,故此心不免耿耿。’”时侍读新自甘肃刘省三军门处归,公因问左公之一切布置,曰:“君第平心论之。”侍读历言其处事之精详,律身之艰苦,体国之公忠,且曰:“以某之愚,窃谓若左公之所为,今日朝端无两矣。”公击案曰:“诚然!此时西陲之任,倘左君一旦舍去,无论我不能为之继,即起胡文忠于九原,恐亦不能为之继也!君谓为‘朝端无两’,我以为天下第一耳!”因共叹公憎而知善,居心之公正若此。余又谓:“洪逆未死,公特为诸将所欺,并非公之自欺,原可无须芥蒂也。”公殁后,左公寄挽一联云:“知人之明,谋国之忠,我愧不如元辅;攻金以砺,错玉以石,相期无负平生。”读者以为生死交情于是乎见。昔韩忠献与富文忠皆为一代贤臣,第以撤帘事意见不合,终身不相往来,洎韩公薨,富公竟不致吊。今观曾、左二公之相与,贤于古人远矣。 (清陈其元《庸闲斋笔记》)
记曾左交恶 左文襄公自同治甲子与曾文正公绝交以后,彼此不通书问。迨丁卯年,文襄以陕甘总督入关剿贼,道出湖北,与威毅伯沅浦宫保相遇,为言所以绝交之故,其过在文正者七八,而亦自认其二三。文襄常与客言:“我既与曾公不协,今彼总督两江,恐其隐扼我饷源,败我功也。”然文正为西征筹饷,始终不遗馀力,士马实赖以饱腾。又选部下兵最练将最健者,遣刘忠壮公(松山)一军西征。文襄之肃清陕甘及新疆,皆倚此军之力。是则文襄之功,文正实助成之,而文襄不肯认也。文襄每接见部下诸将,必骂文正。然诸将多旧隶文正者,退而愠曰:“大帅自不快于曾公,斯已矣,何必对我辈烦聒,且其理不直,其说不圆。聆其前后所述,不过如是,吾耳中已生茧矣。”迨壬申二月,文正薨于位,文襄寄挽联云:“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又致书唁劼刚袭侯,措辞颇为恳挚。余谓文襄自此气可平矣。 庚辰、辛巳间,文襄奉旨召枢廷。文武官僚于中途进谒者,皆云左相言语甚多,大旨不外自述西陲设施之绩及诋讥曾文正公而已,谈次不甚及他事。既入军机,文襄奏言直隶永定、滹沱等河水患曰剧,请自出相度机宜,督率旧部旧营,挑浚修治。阅数月,文襄奏报河工蒇事,颇多铺张,并有数十年积弊一扫而空之语。于是清议之士渐多失望,咸谓左相之疏未免虚夸,远不逮李相节次治河之奏,周详核实。意者其西陲功绩皆不过如是乎?余谓议者推崇文襄,始固不免过当,因而责望亦太重。不知北河末流之弊,本非岁月所能奏功。且距京师咫尺,有效无效,众所共知。文襄出笔太易,乃其习惯使然,殆不始于此日也。 顷之,文襄总督两江,官绅有赴金陵者,皆云文襄见宾客无他语,不过铺陈西陲功绩,及历诋曾文正公而已。苏绅潘季玉观察,以地方公事,特赴金陵,欲有所陈。归而告人曰:“吾初谒左相,甫寒喧数语,引及西陲之事,左相即自述西陲功绩,刺刺不能休,令人无可插话。旋骂曾文正公。语尚未畅,差弁侍者,见日已旰,即举茶杯,置左相手中,并唱送客二字,吾乃不得不出。翌日,左相具柬招饮,方谓可乘间言地方公事矣。乃甫入座,即骂曾文正公,迄终席,言尚如泉涌也。既撤席,吾又不得不出。越数日,禀辞,左相始则骂曾文正公,继则述西陲之事,终乃兼骂合肥李相及沈文肃公。然其意若谓本不如己远甚,初无待其力攻也。侍者复唱送客。吾于起立时,方欲陈地方事数语。左相复引及西陲之事,吾乃疾趋而出”云。潘君之言如此,可谓形容惟肖矣。 又李相复陈海防事宜一疏,即余代草,刊在《庸庵文编》者也。疏上时,适文襄在关外奉召将至。恭邸及高阳李协奏,以事关重大,静俟文襄至乃议之。文襄每展阅一页,每因海防之事,而递及西陲之事,自誉措施之妙不容口,几忘其为议此折者。甚至拍案大笑,声震旁室。明日复阅一页,则复如此。枢廷诸公,始尚勉强酬答,继皆支颐欲卧。然因此散值稍晏,诸公并厌苦之。凡议半月,而全疏尚未阅毕。恭邸恶其喧聒也,命章京收藏此折。文襄亦不复查问,遂置不议。 (清佚名《咸同将相琐闻》)
左宗棠“满腹金轮” 左文襄公天资豪爽,圭角毕张,一切睥睨视之。治军新疆,廷命所谕,辄以为不是,必加驳辨,诋军机为无才。文文忠劝上召左入赞甚力。左既入枢垣,凡事必不以为然。及请旨谕允后,左又无言,始知天下事之难,固不能尽如一二人意。又左尝轻视大臣踧踖鞠躬者,以为天威不若是之可畏。初入京召见毕,退谓人曰;“吾今而后知天威咫尺之森肃矣。”于是始不敢为大言。文襄刚毅强果,已届耄年,精力不衰,虽日历兵间疾苦,未尝以况瘁形于颜色。边塞苦寒,雪压行帐,拥絮著缫,据白木案,手披图籍,口授方略,自朝至夕,不遑暇食。军事旁午,官书山积,日必次第治理。遇将士不尚权术,惟以诚信相感孚,贪夫悍卒,一经驾驭,罔不帖然。副将某在麾下,颇能用命,后至江西,未久即伏法,公曰:“若始终属我,何至亡其首领。”公雅喜自负,与友人书,恒末署“老亮”,以诸葛自况。砥砺刚介之操,老而益力。左文襄官甘肃时,一日,值盛夏,解衣卧便榻上,自摩其腹,一材官侍侧,公顾之曰:“汝知此腹中所贮何物?”对曰:“皆燕窝、鱼翅也。”公笑叱曰:“恶是何言。”则又曰:“然则鸭子、火腿耳。”公乃大笑而起曰:“汝不知此中皆绝大经纶耶!”材官出语同曹曰:“何等金轮,能吞诸腹中,况又为绝大者耶!”闻者咸捧腹。 (清葛虚存《轶事》)
左宗棠腹中满贮马绊筋 左文襄公体胖腹大,尝于饭后茶馀,自捧其腹大笑曰:“将军不负腹,腹亦不负将军。”一日,薄暮,顾左右曰:“汝等知我腹中所贮何物乎?”或曰:“满腹文章。”或曰:“满腹经纶。”或曰:“腹中有十万甲兵。”或曰:“腹中包罗万象。”文襄皆曰:“否,否。”忽有小校出而大声曰:“大帅腹中无他物,皆矢耳。”文襄有喜色,曰:“斯言近之矣。”言未已,又有一小校曰:“将军之腹,满贮马绊筋耳。”文襄乃拍案大赞曰:“是,是。”因拔擢之。盖马绊筋,草名,湘人呼牛所食之草为马绊筋。文襄素以牛为能任重致远,尝以己为牵牛星转世。曾于后园凿池其中,而左右各列石人一,肖织女与牛郎状,并立石牛于旁,隐寓自负之意。及闻小校言,适与其夙志符合,故大赏之也。 (清徐珂《清稗类钞》)
左宗棠嘲骆秉章犹傀儡 左文襄初以举人居骆文忠公幕府,事无大小,专决不顾。文忠日与诸姬宴饮为乐,文襄尝面嘲之曰:“公犹傀儡,无物以牵之。何能动邪?”文忠干笑而已。尝夜半创一奏草,叩文忠内室大呼。文忠起读叫绝,更命酒对饮而去。监司以下白事,辄报请左三先生可否。一日樊提督诣文忠,延文襄出共谈,意大龃龉,遽起批樊颊大诟。樊不能堪,致为互揭查办之举。文襄回籍,樊亦奉旨罢任。樊归谓子增祥曰:“一举人如此,武官尚可为哉!若不得科第,非吾子也!”增祥卒入翰林,甚有才名。 (清徐宗亮《归庐谭往录》)
左宗棠不讲情面 左文襄佐骆文忠幕时,长沙富人常氏,有子杀人,当论抵。以独子故,遍贿官绅,求寝息其事。文襄执不可,常氏恨且惧,乃辗转托人求文襄勿问。文襄曰:“此事若问吾者,吾犹谓必杀之。”卒论罪如律。 (清佚名《清代之竹头木屑》)
左宗棠入朝遭侮弄 昔左文襄罢西师而入朝也,愤纲纪之不举,甚欲有所整顿。朝中诸大臣颇相忌畏,而未有以相制。已而察知议政王意亦不愿,于是群起侮弄之,或举其可笑之端,编为小诗,转相谐谑。缘左侯不习于陈对,其初陛见也,慈宫甚劳苦之,且曰:“汝在外久,今在京须早起想不便。”左侯操湘音对曰:“臣在军中,五更时便须弄起来。”诸人遂皆举此为笑。左又谓诸寅僚曰:“吾之妾善为盐齑,虽乡味,颇可口。”翌日尚遣人分致,乃仅各馈少许。诸人编诗,亦遂入之。又左体肥,每当治事之时,喘息殊甚。诸臣伪为恭谨,相共扶掖,其实以为弄资也。又诸臣知其欲研究诸务,任其自行料检,左顾此则失彼,举端则不能竟委,数日茫无头绪。已而两江总督缺出,遂简放左公督两江云。 (清佚名《清代之竹头木屑》)
左宗棠奏议语气多改窜 左文襄公奏议,语气多改窜,不复尽用原本。如奏查李次青折,公既为李辩战败不得为罪,而后复申之曰:“惟李在湘不得意,复钻营江西,得有优保,实为无耻。”按左与李至交,而入告之言,乃切直如此,实为近来督抚所不及。今此语均已删去。嘻!左公不自讳,而后人乃为代讳,直道不行,甚可慨也! (清佚名《清代之竹头木屑》)
左宗棠援据经史上陈西北战事 左文襄总制陕甘,并授钦差大臣督办军务,上疏曰:“臣维西北战事,利在戎马,东南战事,利在舟楫。观东南事机之顺,在炮船练成后,可知西北事机之转,亦必待军营马队练成后也。春秋时,晋侯乘郑之小驷以御秦,为秦所败,是南马不能当西马之证;汉李陵提荆湖步卒五千,转战北庭,为匈奴所败,是步队不能当马队之证。”援据经史,读书得间。 (清况周颐《餐樱庑随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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