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大考二等 都人尝有翰林大考之口号,其句曰:“金项朝珠挂紫貂,群仙终日任逍遥。忽传大考魂皆落,告退神仙也不饶。”亦可见其难矣。某届,总其事者许乃溥,一老翰林乞关照,谓只求无过,不求有功。许告以完卷后,微洒墨水数点,庶易辨认,欣然去。曾文正公时为检讨,完卷后,因加笔帽,墨水激出,少有沾濡,许得之,以为老翰林也,列二等末。事竣,□呈御览,宣宗详加披阅。至二等,以手翻腾,得曾卷,未过目,侍臣以他事请,上匆匆发出,则曾卷已居二等首,遂得遽升侍讲。 (清徐珂《清稗类钞》)
曾国藩设柜求言 文正在徽,置一柜,凡言地方利弊,悉投其中,不必列名。于是告讦之风大起。人患之,求于老讼师,老讼师曰:“不出三日,必令停止。”众疑之,及第二日,果撤回。盖讼师日写数十无名之禀,皆痛詈文正者,文正不能不阅,又无可查究,此令遂停。讼师之心,可谓巧矣。 (清欧阳兆熊、金安清《水窗春呓》)
曾国藩一生三变 文正一生凡三变。书字初学柳诚悬,中年学黄山谷,晚年学李北海,而参以刘石庵,故挺健之中,愈饶妩媚。其学问初为翰林词赋,既与唐镜海太常游,究心儒先语录,后又为六书之学,博览乾嘉训诂诸书,而不以宋人注经为然。在京官时,以程朱为依归,至出而办理团练军务,又变而为申韩。尝自称俗著“挺经”,言其刚也。 咸丰七年,在江西军中丁外艰,闻讣奏报后,即奔丧回籍,朝议颇不为然。左恪靖在骆文忠幕中,肆口诋毁,一时哗然和之。文正亦内疚于心,得不寐之疾。 子荐曹镜初诊之,言其岐黄可医身病,黄老可医心病,盖欲以黄老讽之也。先是文正与胡文忠书,言及恪靖遇事掣肘,哆口谩骂,有欲效王小二过年,永不说话之语。至八年夺情再起援浙,甫到省,集“敬胜怠,义胜欲;知其雄,守其雌”十二字,属恪靖为书篆联以见意,交欢如初,不念旧恶。此次出山后,一以柔道行之,以至成此巨功,毫无沾沾自喜之色。尝戏谓予曰:“他日有为吾作墓志者,铭文吾已撰:不信书,信运气;公之言,告万世。”故予挽联中有“将汗马勋名,问牛相业,都看作秕糠尘垢”数语,自谓道得此老心事出。盖文正尝言“吾学以禹墨为体,庄老为用”,可知其所趋向矣。 (清欧阳兆熊、金安清《水窗春呓》)
曾国藩规其戚 曾文正驻军安庆,有戚某自湘乡田间来,行李萧然,衣服敝素,对人沉默不能言。盖以家计寒俭,而投营谋事者。文正垂询乡里琐事及戚友近况,其人靦颜作答,讷讷然若不能出诸口,然偶择要对一二语,颇中肯綮,文正殊赏之,将任之以事。文正每饭,必召幕客会食,幕客各依时赴餐,无敢或违。一日正食,值饭有秕粒,某检出之而后食,文正视之良久,亦无他语。饭毕,文正与幕客围棋数局,手谈既竟,令支应借银二十两赠某以为赆。某大骇异,乃求文正之表弟彭杏南,请于文正。文正语之曰:“某食而去其秕,平时既非豪富,又未曾作客于外,辍耕来营,不过月馀,而即有此种举动,吾乡人宁复如是耶?吾恐其见异思迁,而反以自累也。”杏南固请,且曰:“此亦未为大过,公盍试之。”时文正喜植蔬,每日撷鲜而食,以为至味,姑令某主持园圃之事。某乃益自励,日与庸保杂作,寝食相共,灌溉粪治,自朝至夕,莫或休暇。文正微觇之,则见其持畚携锄,与耦耰之人,通力而合作也。如是者几一载,始终不渝。文正意解,召之来亲述其故而规之。其人愧谢,乃以他事畀之。其人黾勉从公,克励厥职,卒以布衣扶摇而上,官至观察使,加布政使衔。 (清徐珂《清稗类钞》)
曾国藩与李广文互规 曾文正官京师,时士大夫无不嗜烟者,水旱外,又有潮鼻大之称。潮,谓潮州烟;鼻,谓以鼻吸者;大,则鸦片也。一日,有同乡总角交李广文至,以其吸鸦片也,规之。李曰:“吾所吸者,一耳。公则水旱潮鼻,四者具焉,何也?”文正瞿然曰:“继自今,请子戒其一,我戒其四,可乎?”李旋以事去。及文正办军务,屡招之不至,最后来谒,询之,李赧然曰:“自与公约,闻公绝之久矣,而某沉溺如故,所不忍见公者以此耳。”文正悯之,亲为布榻,坐烟具旁,谈话如平生,已而叹曰:“君老矣,不必官矣。”赠二千金使归。 (清徐珂《清稗类钞》)
绝无良心科 曾文正性严正而好谐谑,尝于退食之暇,与幕僚闲话,谈及才难,因太息久之,乃曰:“遗大投艰,固非常人所能,然亦未可概期之贤者也。当于德行、文学、言语、政事四科之外,别设一科,曰‘绝无良心科’。”善化何应祺时亦侍坐,遂起而言曰:“明公果设此科,其以晚生为弁冕否耶?”文正大笑。 (清徐珂《清稗类钞》)
以所书白楷示之 曾文正官翰林时,亦日书小楷以备考差。适其弟忠襄读书京邸,一日,有友荐仆至,文正不欲留用,而仆固求不已,文正曰:“此仆殊纠缠,吾竟无术遣之。”忠襄曰:“但以所书白楷示之,彼必恝然舍去也。”文正怒之以目。 (清徐珂《清稗类钞》)
土匪名士 曾文正公督两江时,人才荟萃。有何太史者,记问极博,下笔千言,而无理法,曾尝称之为土匪名士。 (清徐珂《清稗类钞》)
冠禽衣兽 粤寇扰赣,曾文正公与战不利,困于鄱阳湖,计无所出。大营前酒家门柱忽有一纸,上揭“出卖奇计”四字,左右报语文正,探之,则某生所为,文正喜,亟命延入。某好为大言,语皆诞,文正姑容之,自是,恒出入于大营。一日,文武官吏以文正寿诞,皆具衣冠入贺,某与焉。既至,伏地大呼曰:“谨贺大师冠禽衣兽。”宾僚大骇。某徐言曰:“大师戴双眼花翎,非冠禽乎?穿貂褂,非衣兽乎?”文正怒,命责军棍二百下,絷之于营门。幕僚某好滑稽,因援笔书“冠禽衣兽”四字于其面,并疏之云:“冠禽者,老鸦薮也。衣兽者,犊鼻裈也。” (清徐珂《清稗类钞》)
舟行遇风之叫骂 曾文正之移军安庆也,沈文肃方为赣抚,约以赣之厘金供其月饷,赣有事,则出师援之。既而粤寇丛集于赣,文正军益东,文肃惧援兵不即至也,疏请截留厘金,将自募兵,得俞旨。文正愠甚,谓文肃卖己,文肃贻书引咎自责,不答。其后文正督两江,陈右铭中丞见文正,从容言曰:“舟行遇风,柁者篙者桨者,顿足叫骂,虽父子兄弟,若不相容。须臾风定舟泊,置酒慰劳,欢若平生。甚矣,小人喜怒之无常也。”文正曰:“不然,向之顿足叫骂者,惧舟之覆,非有私焉。舟泊复好,又何疑耶?”陈曰:“然则曩者公与沈公之事,亦惧两江之覆焉耳。今两江定矣,而两公之意不释,岂所见出舟人下哉?”文正大笑,即日手书致文肃,谢过焉。 (清徐珂《清稗类钞》)
曾国藩追饶江忠源 江忠烈公忠源初以公车入京,馆曾文正公国藩邸,既下第,日事狎游,赀罄矣。文正劝之归,许为办装。明日,江不别而行,文正亟命驾追之。及于长辛店,则江方午饘,慰之曰:“以君之才,他日不患无所遇。但有亲在堂,此归殊难为怀。”出百金赆之。文正返,客争问所往,曰:“追饶江岷樵耳。”客大愕,文正曰:“岷樵必以忠节名天下,诸君非其伦,异日当自知之。”岷樵,忠烈字也。 (清徐珂《清稗类钞》)
曾国藩仪表 有于同治壬戌、癸亥间见曾文正于江宁者,时文正年逾花甲矣,精神奕然。身长约五尺,躯格雄伟,肢体大小咸相称。方肩阔胸,首大而正,额阔且高,眼三角有棱,目眦平如直线。凡常人眼必斜,颧骨必高,而文正独无此。两夹平直,髭髯甚多,参参直连颏下,披覆于宽博之胸,益增威严。目不巨而光极锐利,眸子作榛色,口阔唇薄,是皆足为其有宗旨、有决断之表证也。 (清徐珂《清稗类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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