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 军 楚军之名,始于江忠烈公忠源。咸丰初,粤寇初起,将士闻角声则走,不可止。忠源,宝庆人。宝庆近广西,其民朴悍,忠源募乡勇五百人,从鸟兰泰击寇,号楚军,时官军无敢当寇锋者。忠源军独能搏战,诸将始知有楚军。及寇自全州北下,将吏皆走,忠源独以所部扼之蓑衣渡,多列旗帜金鼓,寇疑不敢进,长沙因得为备,而寇久攻长沙不克,城崩复完者再。 楚军号能战,当时有北胜南江之目,然实恃其弟忠济。迨往援江西,助守南昌,赣省馈犒军银二万两,忠济尽取之,不以给士,军大噪,欲杀忠济。忠源谕说百端,乃已,遂斥忠济归,不使再领军。忠济去而楚军弱矣。 或曰:楚军实左文襄公宗棠所创。当曾文正公国藩创湘军时,四哨为营,营凡五百人,诸军遵用之,独王壮武公 不用,别为营制。文襄初出,以四品京堂从文正治军,所募五千人,参用壮武法,有营有旗,旗凡三百二十人,不称湘军,别自号为楚军,楚军名由此起。近人辄以湘军、淮军对举,罕知湘、楚之别矣。 (清徐珂《清稗类钞》)
湘军三十年与兵事相始终 湘军之兴,创于罗忠节公,至李忠武公始大,而勇毅公继之,楚、皖赖以光复。胡文忠公视为奇宝,饷项百事,较诸军为优。以予所见,庚申(编者按:1860年)而后,诸帅谋勇,究推多忠武公第一,鲍军门次之。陈逆玉成至为凶狡,卒扼于多、鲍,走死寿州,勇毅尚未能制其死命也。勇毅诸部,多讲边幅。胡文忠公尝忧其后起难继,可谓卓识。勇毅卒后,所部分驻皖北,漫无统纪,曾文正公奏派金观察国琛监其军事,亦未能复称劲旅也。金为江西浮梁县之子,李在江西时,金以千金助饷投营,其人豪迈有智,善驭人,入营年馀,遂总理营务。湘军门户之见最重,金以吴人而入湘军,竟超诸文武而上,无不服者。三河败后,文忠与勇毅重整湘军于黄州,仍奏以金总理抚湘两军营务,兼带选锋一营。勇毅归省日,文忠诏湘将举所愿统,佥以金对。嗣有天堂大捷,即多忠武公总统时事也。后以统军徽州所部闹饷,被劾家居,复起为广东臬司而卒。盖自勇毅之卒,而湘军精锐竭矣。吉字全军,得曾爵帅统之,再起而盛。老湘全军,得刘忠壮统之,三起而殿,前后凡三十年,实与兵事相终始焉。 (清徐宗亮《归庐谭往录》)
湘军之制 湘军之制,不收乌合之众。其成军也,能选兵十人以上者为什长。十人之选,何难之有,惟被选者,须缓急可恃之为当。等而上之,能得如是什长十人者为哨弁,能得如是哨弁五人者为管带营官。等而下之,为管带营官者,夹带中必先有哨官五人;为哨官者,夹带中必先有什长十人;为什长者,夹带中必先有缓急可恃之兵十人。其临阵也,什长阵亡,其下兵之存者十人悉斩;哨官阵亡,其下什长存者十人悉斩;管带阵亡,其下五哨官存者悉斩。由此类推,一营全没,则营官应斩;一哨全没,则哨官应斩;一棚全没,则什长应斩。大纲本诸戚继光兵法,变通而行之。淮军因而效之。中兴后五十年,勇营之制不外于此,但执法者不若是整齐画一耳。 (清刘体智《异辞录》)
湘淮军志 湘军始于咸丰二年,淮军始于同治元年,其营制为曾文正手定,而李伯相遵守之。萧、曹继兴,斟若画了。每五百人为一营,设营官一。每营分立前后左右四哨,每哨设哨官一。营官有亲兵,有什长。其亲兵分六队,每队设什长一名,率亲兵十名、伙勇一名,计六队凡七十二人。哨官有哨长一名,有护勇五名;其外有什长,有正勇,有伙勇。其正勇一哨分八队,每队什长一名,伙勇一名。其抬枪队正勇十二名,合什长、伙勇为十四名。其刀矛小枪队正勇十名,合什长、伙勇为十二名。每哨合哨官、哨长、护勇,为一百八人。四哨共四百三十二人,合之营官、亲兵,为五百四人,队官在外。其联伍之制,亲兵六队,则一队劈山炮,二队刀矛,三队劈山炮,四队刀矛,五队小枪,六队刀矛。每哨八队,则抬枪为第一队,刀矛为第二队,小枪为第三队,刀矛为第四队,抬枪为第五队,刀矛为第六队,小枪为第七队,刀矛为第八队。总计一营劈山炮两队,抬枪八队,小枪九队,刀矛十九队,共为三十八队。其搬运一切,犹为长夫。每营营官及帮办人员共用长夫四十八名,搬运子药、火绳及一切军装等项,共用长夫三十名。营官亲兵队每劈山炮队用长夫三名,刀矛小枪队用长夫二名,计六队用长夫十四名。如拔营远行,营官另拨公夫帮抬劈山炮,哨官、哨长及护勇五人共用长夫四名,四哨共夫十六名。其哨队每抬枪队用长夫三名,每刀矛小枪队用长夫二名,计四哨抬枪八队,用长夫二十四名。刀矛小枪队用长夫二十四名,共长夫四十八名。总计一营用长夫一百八十名。大率百人用长夫三十六名,合之营哨官员各勇人等,共六百八十五人,是为正额。或十营设统领一员,或数十营设统领一员,或数营设一统领,无定制。 至同治四年北征捻逆,于是又添练马队营。其制则每营营官一员,帮办一员,字识一名。一营立前后左右中五哨,其前后左右四哨各设正哨官一员、副哨官一员,中哨即以营官为正哨官,外立副哨官二员。每哨马勇五十名;散勇五棚,每十人为一棚,每棚什长一名,散勇五名。一营共营官一员,正哨官四员、副哨官六员,马勇二百五十名,什长二十五名,散勇二百二十五名。营官及副哨、帮办、字识等,共用伙夫二名,四哨之正、副哨官共用伙夫四名;每棚用伙夫一名,共二十五棚为二十五人;又一营长夫五十名,通计用夫八十一名。合之营哨官员、帮办、字识、各勇人等,共五百九十二人。其马数则营官四匹,帮办一匹,字识一匹,正、副哨各二匹,什长及马勇各一匹,共为马二百七十六匹。搬运锅帐、子药,则每哨雇用大车一辆,共车五辆。其每营百马之内,准报倒毙三十六匹,如数换领,以资弥补。此其大较也。 自李伯相奏设铁厂机器局,一切军械,皆仿西洋制造,遂改劈山炮队为开花炮队,抬枪小枪队为洋枪队,从此火器之利,与西人共之。自闽省奏设船政局,创造轮船,从此江海之利,亦与西人共之。论今日时政,必欲事事效法泰西,用夷变夏,此武灵胡服、伊川野祭之兆,诚为无识。若谓轮船、洋枪,徒耗赀费,则不识时务,识人家国之谈也。 (清陈康祺《郎潜纪闻初笔》)
王錱独不用曾国藩军制 咸丰朝,曾文正创立湘军,军制四哨为营,营凡五百人,诸军遵用之。独王壮武(錱)不用,别为营制。左文襄初出,以四品京堂从文正治军,所募五千人,参用壮武法,有营有旗,旗凡三百二十人,不称湘军,别自号为楚军。楚军名由此起。近人辄以湘军、淮军对举,罕知湘与楚之各别者。 (清况周颐《餐樱庑随笔》)
王錱之军制 王壮武公生曾文正同县,文正识为将才,而义师东征,不甚倚为缓急。湘楚人士,咸谓壮武轻改营制,失文正欢,非也。按:何应祺作壮武传,称公阵法,队左右各百人,鼓之,人鱼贯为两行,左驰右,右驰左,三驰而圜,皆持满外向。再鼓之,则左右驰,复其伍,对向为格斗,左起则右伏,右起左亦如之。三起三伏,士复驰,乃变圜为方。于是后军分出,左右蛇行,绕攻前军,三合而退,其前左右军,亦互为进退。主将鼓角鸣,台上旗周麾,士周驰聚为城郭,城为三门,先聚者为左右行,先自门出,馀亦次第复为队。士惟视听旗鼓,疾走如风雨,无声息可闻也。 又宋采蘅《虫鸣漫录》,称壮武督兵剿贼,每三五日集众讲圣谕广训及性理诸书,暇日,令军士习射作字,乃闻令出,众皆奋勇争先。公亲执桴鼓,一鼓而军士排列如墙,再鼓左右翼兜如张翅,迨贼营炮子落于前,然后三鼓,而驰势如潮涌,无不全胜。据此,则壮武之营制,虽非文正手定,其阵法实参互古意,兼集众长。文正识量恢宏,必不以此苛责。康祺考壮武初从文正,先挫于羊楼,继败于岳州,赖文正惜公材武,以水师密脱而士卒丧亡极多。文正一生谨慎,殆嫌其意气之过锐,故九江之役,不敢挈以偕行。迨公智略益神,勋烈益茂,尽瘁戎幕,湘楚失声,惟文正亦深惜将才之难得,岂复以前事绳之?(按:公卒后,张忠毅运兰、刘忠壮松山,递统其众。后忠壮兄子京卿锦棠,扫清漠北,亦用此军,皆恪守公成法云。) (清陈康祺《郎潜纪闻三笔》)
湘军军饷 湘军定制,按月发饷,初无扣折,其勇籍不甚杂乱。大抵湘乡、宝庆、长沙,各为一类,皆有尺籍可寻。久征远战之勇,月食计食用若干,到期按发,馀则分哨记注,存于公所。或因事裁革,或有故假归,核其所存之饷,酌付川资,则由粮台给一印票,至后路给清。如此有三利焉:营哨员不能私侵暗蚀,一也;勇不能任意开销,出营流落,二也;回籍馀资,尚可营生,三也。若淮军则不特勇无宿储,即统领十数营者,赋闲稍久,扫地无遗,当卸任之时,债务累累,尚须接替者为之弥缝,可叹也。 (清徐宗亮《归庐谭往录》)
曾国藩幕府人才 咸、同间,曾文正公国藩督师剿粤寇,幕府人才,一时称盛。于军旅、吏治外,别有二派,曰道学,曰名士。道学派为何慎修、程鸿诰、涂宗瀛、倪文蔚、甘绍盘、方某诸人,名士派为莫友芝、张裕钊、李鸿裔诸人。 文正之重督两江也,中江李眉生鸿裔游其幕,年少倜傥,不矜细行。文正特爱之,视如犹子,文正祕室,惟眉生得出入无忌。时文正幕中有三圣七贤之目,皆一时宋学宿儒,文正震其名,悉罗致之,然第给以厚糈,不假以事权。一日,文正方与眉生在室中坐谈,适有客至,文正出见之,眉生独在室,翻几上案牍,得《不动心说》一首,为某老儒所撰。老儒,即所称圣贤十人中之一也。文之后幅,有“使置吾于妙曼娥眉之侧,问吾动好色之心否乎?曰不动。又使置吾于红蓝大顶之旁,问吾动高爵厚禄之心否乎?曰不动。”眉生阅至此,戏援笔题其上曰:“妙曼娥眉侧,红蓝大顶旁,尔心都不动,只想见中堂。”题讫,掷笔而出。文正送客去,返书室,见之,叹曰:“必此子所为也。”因呼左右召眉生,则已不在署,盖又往秦淮河上治遊矣。文正令材官持令箭大索之,期必得,果得诸某姬舟中,挟以归。文正指所书诘之曰:“子所为耶?”李曰:“然。”文正曰:“此辈皆虚声纯盗之流,言行必不能坦白如一,吾亦如之。然彼所以能猎得厚资者,正赖此虚名耳。今汝必揭破之,使失其衣食之资,则彼之仇汝,岂寻常睚眦之怨可比,杀身赤族之祸,伏于是矣。盍戢诸。”眉生悚然受教,自此遂深自敛抑。 (清徐珂《清稗类钞》)
湘军将帅患难相从 湘军之兴,诸将帅患难相从,皆迫于师友之谊。如彭刚直之芒鞵徒步以赴江西之急,曾文正常以为有烈士之风。若江忠烈之攻庐州,事前已奉朝旨,令勿拘城亡与亡之例,而忠烈坚持守土之责,省城既陷,即仗义自投于水。新化邹叔绩,名汉勋,为湘中汉学大儒。与忠烈同学至好,特往军中访之,尚居宾客之位,初未有职守也。及见忠烈殉难,邹亦激于义愤,慷慨投水中。文正挽之曰:“闻叔绩不生,风云变色;与岷樵同死,日月增光。”盖纪实也。 文正弟愍烈公国华与李忠武公续宾为姻娅。三河之役,愍烈已卸兵事,留军中观战。及忠武战殁,愍烈亦从死。盖由文正以忠孝文武为天下倡,气机鼓动,轻死重义,有发于不能自已者也。 (清徐珂《清稗类钞》)
曾国藩失利于靖港 咸丰甲寅春,粤寇陷湘潭,围攻长沙,曾文正公国藩檄塔忠武公齐布帅师复之,复躬率水师追寇于靖港,战失利,投水者三,幕客掖以起。文正终以事不可为,遂止妙高峰,草疏及遗属凡二千馀言,密令其弟靖毅公贞干市榇,将以是夕自裁。会湘潭捷书至,乃再起视事,然仍以师不全胜自劾。时诟谤丛集,湘省藩臬粮盐诸使者至会牍上巡抚,劾文正,文正姑忍之。 文正之初败于靖港也,湖南布政使徐有壬、按察使陶恩培详请抚臣夺其军,参奏治罪。俄而塔忠武以陆师大捷湘潭,抚臣乃不敢极言文正罪,然亦不敢论鲍起豹恇怯状。既奉硃谕,切责起豹,代之以塔,而于文正请罪疏,有温慰词,县云:“汝此时心摇摇如悬旌,平日自命养气之功何在?”又令奏调司道大员随军支应。徐、陶闻之,谒文正,顿首称死罪以谢。 罗泽南初将陆师,不敢一战,惟从塔军后,观战壮声而已。一日,寇来攻甚急,不及请援于塔,遂与战,竟获大捷。自此遂为劲旅,与塔齐名矣。 (清徐珂《清稗类钞》)
塔齐布剿粤寇 塔忠武性忠勇,亦最慈祥,其统兵岳州时,即于左臂涅“忠心报国”四字。洪山之捷,当督军逼粤寇于沙湖塘角间,寇争赴水死,中多幼孩。塔见之大哭,传令拯救,得数百人;群寇因而乞命者,又七百有奇,诛其极悍者,馀尽释之。一日,力战归,左右以燕窝进,欲之,曰:“吾母夫人在都,不知能给朝夕否?忍甘此耶!”德化令进莞席,以士卒皆卧草土,却不受。 咸丰乙卯,湖广总督杨霈驻军广济,御粤寇。闻湘军败,大恐,弃广济,走德安,军遂溃散,独与亲军数百人俱。武昌守备单弱,闻霈至,邀入城助守,霈不可,委之而去。时陶文节公恩培已擢鄂抚,不知兵,骄横甚。方以元日索银壶蒸人参不得,怒詈江夏令,欲奏劾之。司道方相率缓颊,忽报寇已至城外,文节仓皇不知所措,惟祷神呼天,痛骂杨霈误我而已。城陷,遂被戕。 盖是时,官军围九江急,寇乃分兵扰上游,霈不设备,至有此败。自是而寇遂陷汉口,入襄河,湖北大扰。 (清徐珂《清稗类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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