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笔记卷二古史钩沉

潭王为陈友谅遗腹子

文属公言。高皇克陈友谅，俘其妻孥曰：“我自起兵以来，未尝纳人子女，今友谅三犯我金陵，四犯我太平，我甚恨之。其妻阇氏可没入掖庭。”未几生子，友谅遗腹也，封潭王，国于长沙。将之国，阇氏语之曰：尔乃汉王陈友谅子，汝父被杀，吾为汝，忍死于此仇，日后当为父复此仇也。故事，诸王来朝者，皆止于宫中。潭王来觐，入止宫，不以礼自检，归国发兵反。高皇遣太傅徐达之子讨之。潭王坚闭城门，抱其幼儿绕城上行。取铜牌书其上云：“宁见阎王，不见贼王。”因掷于城外，遂举火阖宫尽焚，携其子投隍堑而死。高皇大怒，因何妖星乱宫为辞，尽戮宫人。皇后脱簪珥待罪，仅免，馀悉歼除焉。

（明皇甫录《皇明纪略》）

明吉藩府刻书之盛

吉府。正德乙亥十年刻贾谊《新书》十卷，见张志、瞿目、陆志。云即正德九年陆氏刻本，板归吉府。刻正统本《四书》二十六卷，见丁志。万历丁酉二十五年刻《楚辞集注》八卷，《辨证》二卷，《后语》六卷，见缪记。万历（缺年月）刻老子《道德经》二卷，关尹子《文始真经》九篇一卷，亢仓子《洞灵真经》九篇一卷，文子《通玄真经》十二篇一卷，《尸子》二篇一卷，《子华子》二卷，《鬻子》十四篇一卷，《墨子》十四篇一卷，《公孙龙子》六篇一卷，《鬼谷子》十三篇一卷，列子《冲虚真经》二卷，庄子《南华经》二卷，《荀子》三卷，《扬子》十三篇一卷，《文中子》十篇一卷，《抱朴子》二卷，《刘子》五十五篇一卷，《黄石公素书》六篇一卷，《玄真子》三篇一卷，《天隐子》八篇一卷，《无能子》三十四篇一卷，见袁簿。

（清叶德辉《书林清话》）

杨志学、杨守谦父子进士

杨志学，字逊夫，长沙人，［明］弘治进士，都御史巡抚大同。边卒桀骜弗戢，志学恩威交济，一军帖然。进户部尚书，扈世庙幸兴都，奏免贫民租税。卒谥康惠。

杨守谦，志学子，嘉靖己丑进士，巡抚保定，督紫荆诸关。俺答寇都城，倍道入卫，进兵部侍郎，提督内外诸军事。以陈无后继，不敢战，寇毁城外庐舍，阉官素嫉其功，谤为逗留。帝大怒，坐失误军机，弃市。边陲吏士丧气。隆庆中，谥恪愍。弟守鲁，嘉靖丁未进士，历官陕西布政，讲《春秋》疑义，深得圣经之旨，学者宗之。

（清王先谦《湖南全省掌故备考》）

黄宝巡抚陕西

黄宝，字廷用，长沙人。高祖兴辅，洪武初为监察御史。宝登成化甲辰进士，授吏部验封主事。内赞訏谟，外闲仪矩，上稽时政，下参仕籍，惟慎惟清，罔或訾议。弘治中，历升文选员外郎郎中，悬水鉴以收俊义，操冰蘖以励风节，贰八柄以诏休□，综六计以甄循良，别善□以察勤惰，黜贪顽以谨惛怓。迁为太常少卿，修郊禋庙，祧貍沈疈，辜之礼礼，克用正举，雅南弦颂，寄象提译之乐，乐克用章。十八年间协气休□，熏为馨香者，亦不能无少助也。正德初，擢通政，晋应天府尹，陟都御史，巡抚陕西。时潼关以东民如县罄，花马以南虏多陵梁，皋兰以北城堡圯废，临洮以西羽檄旁午。宝深思其患，力以处之。乃肃纪律，清壁壘，预餽饷，防烽燧，恤灾沴，屏黠狡。犹恐北虏、西戎互相援应，则我军难支。彼类益横。建议断其右臂，扼其中吭，以犄角之，故河套虏酋莫我敢犯，秦有宁宇。逆瑾柄国罢归，瑾败，复起巡山东，不逾月移疾归，卒年六十八。子士倬，走京师乞铭荫，为太学生。

（明廖道南《楚纪》）

龙湖坼，榜元出

张治庚辰（编者按：１５２０年）举南宫第一，州有龙化湖，旧有谶云：“龙湖坼，榜元出。”公尝憩而乐之，因号龙湖。及计偕北上，湖忽暵涸龟裂，果符应。

（明焦竑《玉堂丛语》）

张治，字文邦，茶陵人，〔明〕正德会元。嘉靖中，历吏、礼二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治博学有文词，明习典故，屡主文衡，归有光、薛应旂、杨继盛皆其所得士也。及秉政，值严嵩盗柄，悒悒不自得，遂病卒，谥文毅。

（清王先谦《湖南全省掌故备考》）

徐渭往从长沙公

    山阴（编者按：今浙江绍兴）徐渭者，少知慕古文词，及长益力。既而有慕于道，往从长沙公（编者按：指季本，明正德进士，累任长沙知府），究王氏宗（编者按：指王守仁学派），谓：“道类禅。”又去叩于禅，久之人稍许之。然文与道，终两无得也。贱而懒且直，故惮贵交似傲，与众处不免袒裼似玩，人多病之，然傲与玩亦终两不得其情也。

（明徐渭《徐文长佚稿》）

高斗枢

明崇祯初，鄞高斗枢为长沙兵备副使。时土寇蜂起，长沙止老弱卫卒三百，城库雉堞尽圮。斗枢至，建飞楼四十，大修守具。临、蓝贼艘二百馀抵城下，相拒十馀日，却去。寻，击杀乱贼刘高峰等，抚定馀众。十四年，进按察使，移守郧阳。郧被寇且十载，属邑有六，居民不四千。斗枢至甫六日，张献忠自陕引而东，斗枢与知府、游击等分扼之，载频捷，贼不敢犯。十五年至十七年，李自成四攻郧，卒不克而去。当是时，湖南、北十四郡皆陷，独郧在。夫以如是之才，仅使局守偏隅，而庸劣如熊文灿、杨嗣昌辈，转握重兵以讨贼，安能免于偾军误国哉！

（清陆以湉《冷庐杂识》）

临蓝土寇犯长沙

    丁丑，〔明崇祯〕十年，太白昼见，临、蓝土寇犯长沙。

    贼在桂阳、临武者，牛寨、猴寨、芹寨、泗洲寨其巢也，刘新宇为之魁，蒋明宇、刘庭相、王桂甫、曾东保、陈王苟佐之。

    在蓝山者，高獠源、紫獠源其巢也，李荆楚为之魁，陈朝龙、郭子奴、曾介奴、金华美、周龙宇、廖三庆佐之。时犯长沙。偏沅巡抚陈睿谟方受事。尹先民者，睿谟分守大梁时所任将也。寇攻郡湘春门甚急，千户胡一龙中矢死。先民忧无以战，乃自往靖州，分楚将张先璧、张元玺往镇筸，各募千馀人。清浪总兵罗安邦，奉调走德安，先民自沅抚留之，遂与兵备副使高斗枢（字象先，鄞人。河南未遭寇时，民不知兵。长沙止老弱卫卒五百，又遣二百戍攸县，城堞尽圯。斗枢建飞楼四十，大修守县。贼艘一百馀，抵城下十馀日，不能破，乃去）合谋，并力拒贼，围解。贼犯湘阴，知县余自炤亲率乡勇堵御，知有备，乃去。由长沙转略醴陵，知县朱三才率乡勇御之，亦遁去。

（清周康立《楚南史赘》）

张献忠陷长沙

    〔明崇祯十六年〕秋八月，张献忠陷岳州，遂陷长沙（时二十五日。长沙之陷也，奸党杨吐虹藏谷城王常蘫于邸中为内应云），巡按御史刘熙祚，奉吉王、桂王走衡州。

    献忠陷咸宁、蒲圻，距岳州二百里。沅抚李乾德、总兵孔希贵、监军道许璟，率兵二万守（陈）〔城〕陵矶。乾德思以计破贼，许其民将妻女出，自匿壮士健马，诡称父老约降。贼入，尽歼其前部，刖四人耳以归。献忠怒，益兵进攻。乾德乃蔽林植旆为疑兵，埋火药积薪翳之，贼误举爝，同迸裂，熸五十骑。再置巨舰中流，计矢石可及，却不进。贼连弩注射，度且尽，即突击。我师三战三克。贼更番迭休，驱其众二十万，百道仰攻。力屈城陷，巴陵教谕桂阳欧阳显宇，时摄县事，死焉……临湘知县林不息，城陷被执……杀之。平江主簿杨如云，城破，献忠欲授以伪职，如云不从，骂贼，贼怒，投之石壁潭。邑廪生童光楚，因城陷散财募兵，为乡里守御，后以乡勇随何督师（编者按：何腾蛟）勤王，遇贼于巴陵之新墙，战殁。时乾德、希贵、璟俱走长沙。贼前锋至湘阴，知县杨开度力不能支，退走白鹤山，募乡勇为恢复计。邑人黄凤德左右拥卫，佐召幕。贼怒，先执开……并磔凤德，戮其妻……献忠分军为二，一军下长沙，一军上荆州。献忠欲北渡，卜于洞庭湖神者三，不吉，投珓大訽，敛千艘于湘潭，将渡，风作，覆其百艘。献忠怒还岳……焚其舟，延四十里，夜中水光如昼，遂骑而逼长沙。长沙故吉邸受封处也。惠王之去荆州入长沙，两王相见，日忧贼，顾不知修备。

    初，献忠陷武昌时，长沙大震，承天巡抚王扬基，率所部千人，自岳州奔长沙。长沙推官蔡道宪者，字元白，号江门，晋江人也，请还驻岳州，曰：“岳与长沙，唇齿也，并力守岳，则长沙可保，而衡、永亦无虞。”杨基曰：“岳非我属也。”道宪曰：“弃北守南，犹不失为楚地，若南北俱弃，所属地安在？”杨基语塞，乃赴岳州，及贼入蒲圻，即遁去。湖广巡抚王聚奎，远驻袁州，惮贼不敢进。道宪亦请移岳，聚奎不得已至岳，数日即徙长沙。道宪曰：“贼去远，可缮城以守，彼犯岳，犹惮长沙援，若弃岳，长沙安能独全？”聚奎不从。贼果陷岳州，犯长沙。先是，巡按御史刘熙祚委道宪募兵，得壮丁五千训练之，皆可用。至是亲将之，与总兵官尹先民、副将何一德等扼罗塘河。聚奎闻贼逼，惧甚，令道宪等撤兵还城。道宪曰：“去长沙六十里，有险，可栅以守，毋使贼逾此。”又不从。及贼薄城，聚奎诡出战，遽率所部遁。吉王、惠王谋出奔，沅抚李乾德与巡按刘熙祚，奉二王走衡州。兵道长州冯云起先期去，邑令吴应恂，宜兴人，亦先遁。时知府堵允锡入觐未返，通判周二南往摄攸县事，城中文武无几，士民尽窜。道宪犹勤兵拒守。贼绕城呼曰：“军中久知蔡推官名，速降，毋自苦。”道宪命守卒射之，多毙贼。贼怒，攻益力。越三日，先民出战败还，贼夺门入。先民、一德降，并愿前驱，进取江西，献忠悦，伪封世袭伯。吉王左承奉黄明治，亦潜送款迎贼。道宪被执……磔之。

    家十世族祖继圣公，字述之，邑廪生，幼颖悟，八岁从师肄业石守道署内，即能以骈词惊前辈。十四岁补弟子员，筑精室于黑麋峰，学益进。献忠陷郡城，欲罗致知名士，将污以伪职。公母马氏泣谕曰：“汝祖母年老，汝宜奉以避死。我妇人耳，义当与诸媳守死于此。”公遂深匿不出。贼因缚母，并继圣公妻吴氏以胁之。母曰：“我等至此，惟有一死，义不受辱。”贼怒，杀之。吴氏骂贼益厉，又杀之。媳陈氏、项氏皆不屈死。后公募死士杀贼，得仇人，歼以祭母。湖督何腾蛟上其功，授儒学教谕。公痛母死节，终身不仕。家十一世祖冲元公，世多阭德，富甲一郡。有邻某者，盗劫起家，富而徙业。一日公与某会饮，语偶侵其阴事，某自是恨刺心，日夜谋所以报公者。适贼破城，栅营土门，某行金赂贼将，讽令执杀公，遂遣游骑十馀人劫公，缚马鞦，将为营以杀。祖母李氏携子女徒跣掣马尾蹑逐，及土门，踵指血溅，大呼，愿以死代夫。贼将心哀母烈，欲勿杀母而纵公，无以谢馈金者，乃手刃母女，某姑从母触刃死，解缚释公，断其腕，遂执二子以行。二子者，蕴玉、元章两公也，长六岁，次四岁。其夕元章梦母促之起，潜促兄袖膝行，绕马足脱出……善化廪生皮振鹭与堂弟廪生振毨，逃遁至谢家桥，为游骑所获，俱不屈死，全家被害。

    贼陷湘潭，进士谭景行与同邑推官周蕤、周侯，举人谢璵、王元兆，诸生严士琦、谢真生、王蒙、谭景悦、谭孔昭、肖赞并王载及妻阙氏俱死……献掠村落，邑人谭思敬与子清远，以义勇闻，大歼贼渠。献忠怒，夜督千骑围其家。思敬父子力战，溃围去，后被执，为贼所磔……宁乡陷，知县邱存忠怀印逃，为奸吏所怨，执付贼。贼为置酒付印，仍令宰宁。存忠抗词泣下，贼怒，缚去，至道林被杀。宜兴莫可及者，长沙府照磨也，摄县事，卸篆将行，遇难死。二子若鼎、若钰，号恸奔赴，同遇害……破浏阳，邑人汪天溥妻鲁氏，被执不屈死。犯益阳，长沙府经历李完珍署县事，教谕赖大雅，俱抗节死……摄醴陵县事者，湘阴县丞赖万耀也，城破，死之……湘乡之陷，邑举人龙孔蒸，贼授以伪职，誓死不出，扶母避山中，已奋跃上峻坂，顾老母在坂下，援之，遂遇害。贼入茶陵，岁贡陈士藻，贼迫就伪职，士藻指江骂曰：“宁葬鱼腹，肯从犬豕游乎！”遂投河死……攸县破，庠生洪云虬挺身骂贼，贼怒甚，欲杀之，子亮臣请以身代，贼益怒，俱被害……长沙陷后，一女子执戈登陴，贼入，持戈击贼。贼曰：“官兵失守，汝一女子何能为？”女子曰：“吾以愧天下之为男子者。”以戈逐贼，遂遇害。其馀文武将吏，非降即逃。长沙史可镜，官给事中，丁艰归，降贼，贼用为湖广巡抚，乃贼退，被李乾德加搒掠，械送南都伏法。

（清周康立《楚南史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