耆旧文存卷十一武林旧事

“长沙有个龚寿泉，天天喊打柳森严”

“长沙有个龚寿泉，天天喊打柳森严。”这是２０世纪４０年代街巷中流传的童谣。而在长沙武林，两人虽未真正拳脚相见，但他们的徒弟却因为二人恩怨大打出手，成为长沙武林中的一段轶事。柳森严早年在长沙城里开森济医院，挂牌行医，但此人行为不端，终日穿一双草鞋，自言是峨眉山下来的峨眉派武林高手，在长沙城中耀武扬威。据湖南省太极拳协会荣誉委员、《武林外传》文史顾问陈钟华介绍，１９３２年，湖南省第二届国术比赛时，柳曾上台与国术训练所的学员比武，按当时的规则，倒地即为输，柳森严被国术训练所的学员摔倒在台上，本已输了，但他一个“瘦狗还阳”又站起来了反将学员压在下面死死摁住，也不松手，意思就是想表明他没有输而是打赢了。

“当时作为裁判的国术训练所教官顾汝章上前劝柳松手，没想到柳的一帮徒弟马上在下面大声鼓噪。”陈钟华说，因为柳森严经常在长沙武林中寻衅闹事，国术训练所的向恺然及长沙武林人士多有教训柳的心思。当时，龚寿泉是洞庭春茶馆的白案师傅，自告奋勇要去教训柳森严。

后来，此话传到柳森严耳里，柳知道龚寿泉的厉害，也不敢贸然应对，于是心生一计，对其外号“大发伢子”的徒弟说：龚寿泉不认识你，我叫你如此这般去会他，定然将他“打翻在地”。

１９４８年夏天，“大发伢子”照柳森严的吩咐，早上到了火烧坪，见到龚寿泉在那里打拳，他便假意在旁认真观看，待龚寿泉打完拳后，他上前去毕恭毕敬叫了一声“龚老师”，并且鞠了一躬。果然不出柳森严的预料，这龚寿泉原本是洞庭春茶馆的白案师傅，一天到晚在后堂揉面做包子，能被别人称呼一声大师傅就很满足了。没想到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位年轻人，不但称呼他龚老师，还竟然向他行了个大礼，高兴之余，出于礼貌自然上前与他握手，哪里想到这里面有阴谋诡计呢？

“当年人们穿的几乎全是扎头裤，裤头起码４尺以上，穿上后将裤头左右一折再纳入腰带内。要‘方便’也很方便，只需将裤头从腰往下一扯就行了。那左右一折扎裤头的姿势曾被年轻人戏称为‘扫遍全中国’。”陈钟华说，当龚寿泉伸出手来要与大发伢子握手时，这大发伢子也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谦恭地哈腰伸出手去，可是这手没有去握龚寿泉的手，而是顺势往下一把拉住了龚寿泉的大裤子，猛地往后一拉，那裤子经这一拉便从腰上脱了出来，先是露出雪白的下身，然后继续下滑到膝弯以下，那大发伢子也是个练过武功的人，龚寿泉此刻还有什么不倒的道理呢。接着，早已被柳森严买通好的小报记者立即报道了这事。

龚寿泉有口难辩，羞愧难当。他的大徒弟龙耀云要为师父出这口恶气。

当时大发伢子在盐运坡开武馆授徒，龙耀云带了两个徒弟找到武馆，佯装报名学武，交了钱办了入馆手续后，不到半个小时就闹着要打“出厂”，说是这里的教官武功太差，学不到东西。大发伢子走上前去准备教训龙耀云３人。龙就厉声问道：“你就是大发伢子吧？”大发伢子没料到竟然有人直呼他的绰号，一时楞了，问道：“你是哪个？”

龙耀云将手往自己鼻子上一指：“老子就是龚寿泉！”言毕照大发伢子一拳打去，顿时将他打了个满面开花。

大发伢子不死心，反扑过来，龙耀云一招“顺手牵牛”，将其打出好远，骑上去又是一顿拳脚。大发伢子倒在地上半天回不过气来，只有求饶。龙耀云这才告诉他：“老子是龚寿泉的徒弟，你下次再出阴招，老子打死你！”大发伢子连连叩头：“不敢，不敢。”龙耀云起身一脚踢去，喝道：“滚回去告诉你师父柳森严，老子下次打的就是他！”大发伢子爬起来跑了，武馆再也不敢开了，不久就离开了长沙，哪里还敢告诉柳森严。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柳森严因为罪恶多端被判处死刑，于１９５１年１１月２０日执行枪决。

单先麟挑落“陆金刚”

２０世纪３０年代，湖南省国术训练所在全国是很有名的。它训练出来的学员参加第二届南京全国武术比赛，最后胜出的３０名优秀选手中，湖南一省就占了９名。时过境迁，一晃７０多年过去了，至２００９年，单先麟成了为数不多仍然在世的学员之一。

    单先麟（１９１４－２０１０），民国三年出生于湖南平江一书香门第，但后来却走上行武之路，抗日杀敌，并与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任弼时的妹妹任培辰，结为患难与共的夫妇，居长沙北门十间头。

    单先麟年轻时有股猛劲，外号“厚猛子”，“非常能打”。他从省国术训练所毕业，派回平江当县国术馆馆长，就是打出来的。当时，国民党平江县党部书记看他才２０岁出头，瞧不起他，就说，要办县国术馆可以，但先得打赢县党部武术教官。单即刻应允，并叫人将武术教官请出来比试。

县党部武术教官姓陆，外号“陆金刚”，见挑战的是位瘦瘦的小伙子，有些不屑，便叫他先回去练几年再来，以免动起手来伤了身子。单先麟不服气，说道：“久闻您的武功高强，我今天特来领教。”“陆金刚”也就不客气地对单先麟说：“那你就站稳点啊！”说罢，便挥拳向单先麟击来。单先麟没有后退，只是侧身一闪，便躲过了陆的拳头，顺势一招“揽雀尾”，便将陆打退数步之远，待陆缓过气来再次扑来，他一只手迅速抓住陆击来的手臂，顺势一蹲，另一只手插向陆的胯下，一个摔跤“大背包”动作，将陆丢出去好远。单先麟顺理成章地赢得了在平江县开办国术馆的许可。

１９３８年“文夕大火”后，湖南省国术馆撤销，此后单先麟当过安仁县抗日自卫队直辖队长、耒阳警察所区队长，还在国民党第９５师当过教官和中医师。

因为单系习武出身，又当过国术馆馆长，还是中央军校长沙分校军官班毕业生，有这些资历，后来就有机会当上平江县警察局长。１９４４年４月，平江沦陷，县警察局改称“国民抗战自卫团警察大队”，单任大队长，率警察大队英勇杀敌。当年农历１１月，他带队在黄棠伏击日寇，战果辉煌。

对于这段往事，原全国政协副主席王首道曾回忆：“由于国民党军队抵抗不力，驻守在平江的第九战区副司令长官兼２７集团军司令杨森率部向浏阳逃窜，国民党平江县党政头目及各机关团体均尾随其后撤往浏阳，时任警察局长的单先麟也接到撤退手令，但他决心为家乡尽守土之责，毅然率部从平浏交界处返回平江，以游击方式袭击日本侵略军，使长平、平通、平修３条公路不能通车，断绝日本人的粮食供应。在黄棠等地设伏，居高临下，击毙驻守平江县城的日军指挥官中支派遣军８１０５部队岗根大队长及部下官兵多人，旋即收复县城。”（见凌辉著《厚猛子传奇》）黄棠战斗获胜后，日寇被迫于１９４５年元月全部撤离平江，中途又遭到单先麟所属警察四队袭击，１０余人被击毙。

后来，平江县长随别动队返回平江，对单先麟守土有功事迹据实上报，记功嘉奖，并将黄棠战绩上报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这也使单先麟晋升为平江县长。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单先麟任湖南省政府参事室参事。

江湖“金麻雀”蔡炳煌

蔡炳煌１９０３年出生于湖北新洲县一个贫苦农家，因为家贫，１２岁就被送去汉口白铁店当学徒。因不堪虐待，逃出店子在外流浪，幸被峨眉山下来的高人龙光远收留，教其武术、采药及中医伤科诊治，前后达１０年之久，终于练得一身好武功及学得精湛医术。据说，长沙有名的伤科医师、也是武林人士的林建武先生，其技术就是向蔡炳煌老先生学的。

１９３４发生的一件事，使蔡炳煌由湖北来长沙定居。据《武林外传》的文史顾问、湖南省太极拳运动协会荣誉委员陈钟华回忆，有一天，蔡炳煌在汉口民众乐园附近卖艺，遇上几个流氓前来滋事踢场子，扬言要收保护费。蔡开始以好言婉拒，未曾想，对方依仗人多，气势汹汹扑了上来。蔡炳煌只得应敌，一招“顺手牵羊”，接过对方几乎击到面门前的拳头，将他摔倒在身后，紧接着一招“二郎担山”，打翻左右两个。这时，流氓头子钻空子一腿踢了过来，蔡炳煌轻轻侧身让过，未等对方腿落下，随即就是一铲腿，铲向对方站实的另一只脚，只听得“咔嚓”一声响，那个流氓头子倒下去就没能再站起来。其他几个流氓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如飞般逃命去了。

此时，蔡炳煌向倒地的流氓头子抱拳打了一拱手，说声：“承让！”不慌不忙收拾完摊子走了。

蔡炳煌来到长沙后方结婚成家，仍以行医兼教武术维持生活。教武术地点是鱼塘街湖北会馆。

２０世纪７０年代，现任省体育局武术教练汪国义，曾跟随师傅、省体委前任武术教练萧湘一起去拜望过蔡炳煌。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蔡师爷，当时蔡师爷已经７０多岁了，住在南阳街。”汪教练说，让他颇为吃惊的是，蔡师爷的手指几乎是一斩齐的，而且指头粗大，汪便问师爷是不是练铁砂掌练成这样的，蔡师爷叹了口气，说：“旧社会为了谋生，要在江湖上站得住脚，不得不练一些绝活来对付一些流氓地痞。现在是新社会，你们练功要以强身健体、弘扬中华武术为目的，不要再练这些‘死手’功夫了。”

汪国义介绍说，蔡炳煌江湖上人称“金麻雀”，南拳北腿，十八般兵器全都练过，最著名的是一路“滚蹚双刀”。两把单刀拿在手中，就如两条银龙出水，闪展腾挪，快如闪电，缠头裹脑，刀光护体。进攻时，两刀滚滚而来，有连绵不绝之势，令人防不胜防。防守时，双刀如两扇铁门，密不透风。更兼跌扑滚翻，神出鬼没，演练起来，极要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