耆旧文存卷十一武林旧事

武术家杜寅阶

长辫奇功  痛惩恶霸

杜寅阶（１８６０—１９４６）出生于长沙城郊石子塘。家贫，靠种蔬菜谋生。他自幼即喜武术，９岁便学会了巫家拳，１２岁时又拜著名拳师黄其昌为师，习武练功，技更精进。他每天清晨练拳之前，用头上的长辫对这门前的大树抽打，并用长辫缠住树干，拼命拉扯，直至痛极始止。数年之后，他的长辫厉害无比，能当武器使用了。

那时，南门城外有条护城河，河上架了３座木桥，分为上、中、下三桥。这３座木桥很宽，过往行人甚多，桥的两边摆摊设担，小贩云集，热闹非常。当地恶霸胡叫天，乘机敲诈，向摊贩勒收码头费。不付码头费者，拳打脚踢，将人赶跑。因他懂得拳脚功夫，无人敌得过他，故敢如此胡作非为。

清光绪元年（１８７５年），杜寅阶刚满１５岁。有一天，他挑了一担小菜到南门口出售，刚到中木桥上，即被恶霸胡叫天拦住，向他索取码头费。杜寅阶早就听说胡叫天是个无恶不作的坏蛋，很想借机杀杀他的威风。今见胡叫天来找麻烦，正合心意，即将菜担放下，朝着胡叫天吼道：“刚来乍到，就要收我的码头钱，没有！你敢怎的？”胡叫天见他年轻可欺，非常生气，答道：“娃儿，没有钱交码头钱，你就给我滚回去！”杜寅阶冷冷地笑道：“没有这样的王法，我偏要在此地卖菜，你敢把我怎样！”胡叫天气得发抖，双手揪住杜寅阶的长辫子，想将杜的头部压下去。杜寅阶喊了一声“好家伙！”话音未落，拔腿便朝西湖码头河下飞奔。胡叫天双手握住鞭子不敢松手，全身腾空而起，双脚无法落地，如放风筝一样。杜寅阶一口气跑到了西湖码头河边，将头部向前一点，只听扑通一声，胡叫天被摔到河里去了，胡叫天几沉几浮，险被巨浪卷走。杜寅阶见胡叫天不识水性，恐其淹死，即跃入河里将他背上岸来。他问胡叫天：“你还收码头费吗？”胡叫天羞愧满面地答道：“不，不再收啦！”杜追问：“再收又当怎样？”胡叫天抱着双拳说：“如若再收，听凭处置。”这样，杜寅阶才将胡叫天放走。从此，胡叫天不敢再收码头费了。

一根扁担  活捉溃兵

辛亥革命那年（１９１１年）农历九月初一，长沙光复，推翻了满清王朝，焦达峰被推举为第一任湖南省都督。当天上午，有十几个清兵溃逃到城郊抢劫，正好与杜寅阶碰面。杜寅阶手中仅有一根扁担，他用扁担飞舞，打飞了清兵手中所持的单刀，十几个溃兵全都被他活捉，捆送到新成立的都督府中收押法办。焦达峰见他武艺高强，立即召见，并想留他任职，担任随身卫士。可是杜寅阶不愿做官，婉言谢绝了。

１９１９年５月，湖南督军张敬尧被赶下台，他的溃兵四处抢劫，弄得民不安生。有一天，杜寅阶的家里闯进几个溃兵，企图抢劫。杜寅阶见他们手中持有长枪，不好对付，遂心生一计，笑呵呵地对溃兵说：“你们肚中恐怕有些饥饿了吧？我弄饭给你们吃，快进堂屋坐吧！”几个溃兵都没有吃早饭，饥肠辘辘，听说弄饭吃，怎不高兴！便卸下长枪，架在禾场当中，跟着杜寅阶走进堂屋坐下，等候开饭。

杜寅阶不动声色，悄悄将堂屋前门关上，从后门转到禾场，先将几条步枪收藏起来，然后手持一根椆木长棍，冲进堂屋，举棍便打。几个溃兵猝不及防，手中又无兵器，怎敌得过杜寅阶的旋风猛棍，不到几分钟，几个溃兵全被杜寅阶打翻在地，个个高呼“饶命”不止。

杜寅阶将几个溃兵用绳索捆绑，连同几支步枪一并解送到督军谭延闿的衙门里去了。谭延闿听了非常高兴，立即指派团长张其熊（醴陵人，后升旅长）接见，并赏赐光洋１００元。杜寅阶分文不收，扬长而去。

运用倒肘  战胜冠军

１９３２年夏，湖南省第一届国术考试冠军唐徽典听说杜寅阶的武艺高强，他不相信，坚决要去会见杜寅阶。那时，正巧杜寅阶进城来了，住在东牌楼他儿子家里（杜的儿子是美国留学生，神学博士，当时任基督教会牧师）。他欣然前往，并说明求教之意。

杜寅阶当时７２岁，身体单薄，背部微驼，从表面上看，不像是有功夫的人。他见唐徽典个子高大，笑着对他说：“你是第一届全省武术冠军，身体又魁梧，谁打得倒你呵！”唐徽典也笑着说：“你是老前辈，请指点指点我的功夫嘛！”杜寅阶说：“我有个要求：今日和冠军试试手，不管情况怎样，你不能对任何人说。能做到这点，我就玩一下，否则，我是不会同意的。”

唐徽典见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即回答道：“保证不对任何人说。”这样一来，杜寅阶只好和唐徽典交手了。当时在场观看的人，有杜的儿子和儿媳、孙子等。自然，气氛非常紧张，杜寅阶仍然面带笑容，站起身对唐徽典说：“请吧！”双手合拢，打了一拱。

唐徽典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用手拱了一拱道：“老前辈，领教了！”说毕，用巫家拳中的“快刀削竹”招式，朝杜寅阶头部劈去。杜寅阶身子一晃，随即用“烈马奋蹄”的招式，先施飞腿，接着便是一倒肘，只听扑通一声，唐徽典满面羞红，颓然倒在地上了。

杜寅阶一个飞跃上前，把唐徽典扶起身来，并对唐说：“对不起，恕我失手了！”唐徽典答道：“老前辈功夫之深，令我敬佩！我拜您为师，您就收下我吧！”

杜寅阶拒绝收徒，答道：“我是个快见上帝的人了（杜信奉基督教），怎能收徒呵！”唐徽典见他执意不肯，只得告辞出来。

不图名利  拒当评判

１９３２年９月湖南省第二届国术考试筹备委员会委员长何键要向恺然推荐评判委员，人数越多越好。当时，向恺然说：“杜寅阶武艺高强，可以聘请他当评判委员。”何键马上就写了一张聘书，送给杜寅阶。

谁知杜寅阶拒不接收聘书，他说：“我是个穷苦老百姓，功夫还不到家，怎能当评判委员呵！”他说了很多谦逊的话。自此以后，他躲到外地，避不见面。

盐龙寺与四和尚

由长沙市区过湘江，沿着去乌山的麻石古道西行约１５公里（后国营东方红农场延农、长丰两管区交界处），昔有一古刹，名曰盐龙寺。据善化县志记载，该寺创建于宋代，迄今已千年之久。

盐龙寺占地面积约２０多亩，建筑古朴，风景秀丽，神话传说甚多，历代屡有修建。

古盐龙寺并非此处。相传寺南２００多米原有一座北朝南小庙，善男信女拜佛求神者多，鸟雀常将残香剩烛衔至玉池山，遂顺鸟意，迁庙扩寺。

盐龙寺原为三进两横大庙。头进山门为玉池山，缘地形若墨盘。至清咸丰时，山门倒塌，庙宇重修，改两进两横寺观，更名盐龙寺，寺门两旁对联为“灵通盐井，气壮龙池。”门首设南岳辖神镇庙，同龛供奉，韦陀望佛。正殿设大雄宝殿、地藏王、观世音及诸天神像分立两旁，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两旁配殿有案公祠、文昌阁、关圣殿、财神宫，均系金身神像。全庙以案公祠香火最旺。案公祠神像有头无身，传说被两堂冤案所杀，神封新阳、  新二案威服鉴观大帝。其一新阳神，乃乾隆戊戌（１７７８年）大旱时，闻寺对岸（雷家药铺）井中有金鼓声，掘出铁铸神面数十尊，背镌有新阳字，神名由此而来；另一  新神，则为修建  湾桥时出土，送来寺内合龛供奉。故称其为二案。如遇旱年，祈雨屡应。每年农历九月二十八日神寿，席开近百桌，周围数十里赴席者以湘粉、饲养业者居多。人传二神能驱瘟慑疫，庇佑六畜兴旺。寺正中有一古亭，重檐八角，四凤攀皂，一百根圆木构成，形如鸟巢，风格独具。寺中多白蚁，寺中木质（包括神像）多被白蚁蛀蚀，唯独此亭例外，故有鲁班下凡所造神亭之说，寺内南边横屋作僧人用房。

寺外左侧有一小潭，传说潭墈崖内有盐龙送盐。盐龙按当日僧数、每人一调羹，无多无少。后有某僧贪心，挖大盐崖，意将余盐出卖。盐龙发怒惩其贪欲，事后不再送盐。此寺因传说有盐龙送盐而得名。

寺周围古木参天，阴翳蔽日，红叶枫、飞蛾树数以百计。寺塘边细叶枫与案公祠后红椆树，３人牵手尚难合拢。寺前近有门闩岭，远有圭峰。若登上远近峰顶，俯瞰寺上四角鳌鱼，历历可睹。因风拂树，绿浪蛟腾，实为景色宜人之胜景。

古代文人、学者多游于此。悬于老方丈禅堂“龙伏玉池”４个赤金大字，浑厚圆润，摆布均匀。古亭上“妙德莹然”匾额，苍劲有力，为晚清著名书法家何绍基题写。文昌阁内“调元赞化”与关圣殿前“日星河岳”８个镏金大字，均系晚清书法家黄自元手书。关云长像前楹联云：

生蒲州，转豫州，镇荆州，一片丹心照古今；

主玄德，弟翼德，仇孟德，千秋浩气贯乾坤。

盐龙寺佛神合一，荤斋同供，聚居僧人，多至数十。香火田分布于附近伏龙寺、洗心庵一带，每年收租谷百多担。民国年间，寺内北边横屋，先后设有短期义务小学与保国民学校。前厅左边作为“乐善团”积谷仓，每年青黄不接之际，向贫民低息放粮，秋后收回。

禅堂客厅正面墙上悬挂着当年老方丈体非和尚画像，赞联为“体非和尚，心是如来”。体非徒弟契因禅师，在寺中设帐多年，蒙馆教读。契因曾收徒４个，法名雪童、雪岩、雪印、雪疑。前３个先后夭折，独雪疑成人，因进寺排行第四，人称四和尚。

四和尚，俗名张克昏，湘阴人。４岁出家为僧，幼时专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成年后寻师访道，学习国术，常自言要踏破芒鞋访名师。孙、邬、黄、吕四大武术家功夫均受教练，以孙家功夫操习最佳。身眼若猴，提功缩如孩提，飞身能越涧，纵身可上楼，五指戳穿饼形南瓜见子，一口唾沫按预定点，吐出丈远不散。能文能武，非同凡俗。

四和尚嗜酒，食猪肉。自谓“修身不如修口，禁身不禁手”，爱理人间不平事。因其衣冠不整，脱略不羁，绰号“四疯子”。四和尚有名无实，一不晨钟暮鼓，二不烧香念经，生活上可用５个字概括：“睡、坐、跑、教武。循环往复，很有规律。睡，可连睡两年，只进食，少说话，不外出；坐，可连教两年从馆，手不释卷；跑，可连续两年上山采药，进户治病，百病俱医，分文不取；教武，曾免费收教四批徒弟。”

四和尚收徒择其主持公道，受人欺侮，体弱多病，心地善良不易动情者。教武前先教药，按不同文化程度教以治伤药学。故徒弟出师后，既获一般武艺，又略知治伤。当地老人中，至今多有当年四和尚的弟子。

星移斗转，时过境迁，四和尚１９６２年已归东土，盐龙寺古迹荡然无存。昔日玉池山，今已鳞次栉比，先为延风中学，后为郊区职业中学。

湖湘第一拳师刘杞荣

２０世纪末，每天清晨，在公园练功的人群中，有一位年近九十，但身体硬朗健壮、步履如飞的老人，习演的拳术缓慢均匀、却行云流水，健美有力，顺畅自然。他就是全国武术协会委员、湖南武术学会顾问，被称作湖湘第一拳师的刘杞荣先生。

刘杞荣１９１２年出生在洞庭湖畔的沅江县。８岁起，在父亲的影响下，对武术产生了深厚的兴趣。１９３２年进入南京国立武术教育师专，专修武术。４０年代初又拜著名武术大师刘百川（孙中山先生的保镖）为师，进一步勤修苦练，获益颇丰。

１９３７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刘杞荣为了实现他武术报国的强烈愿望，先后担任第五战区干训团和２１集团军武术教官，为我国培养了大批武术人才，他本人先后获得第四路军技术教育劈刺比赛冠军，华中地区拳击、摔跤两项冠军，湖南省散打冠军。刘杞荣不但武艺高超，而且武德誉满武坛。一次他回沅江探亲，途径一集镇时，一群强盗前来抢劫，刘杞荣吩咐大家不要慌，独自挡在众强盗前面，大喝一声：“你们想干什么？”不等强盗反应过来，他一个重拳向最前头的强盗击去，只听得“扑哧”一声，那强盗四脚朝天，鲜血直流。他又劈手夺过一根长棍，打得众强盗抱头逃窜。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刘杞荣的武术进一步得到升华。１９５８年，他担任了湖南省体委武术队第一任教练；１９５９年当选为全国武术协会委员；１９８２年，参加了全国武术观摩表演赛，荣获全国太空子午棍金奖。１９９８年，国家体委授予他中国武术七段称号。

刘杞荣退休后，先后到过美国、加拿大等一些西方国家，他发现那里的人们很崇拜中国的武术，武术馆不但城市有，农村也有，而基本武术套路，都是中国传过去的，这足以证明中国武术功效显赫，威震全球。

１９５５年，刘杞荣应美国施托公司的邀请，前往美国教学。并亲自在美国组建了国际太空武术研究协会，由他的大女儿担任会长。现在，他的大女儿还留在美国传授技艺，担任主教练。近年来，因为舍不得家乡成千上万的弟子，他从美国回长沙定居。据老人回忆，自５０年代以来，拜他为师的共有５万多人，学有所成的有３００多人，在国际武坛有较高声誉的有５０多名。如湖南大学教授陈竹虚，自６０年代起利用业余时间跟刘杞荣学习太空拳，不但强壮了身体，还在学校全民健身活动中担任教练。

    在６０年代，药品供应十分紧张，一些医院采取药疗和体疗相结合的办法，请刘杞荣去医院帮助病人学习太空拳，刘总是有求必应。直至８０年代，他每天天不亮就去烈士公园练功，许多人纷纷要他教太空拳等拳术，刘来者不拒，热心传教，且分文不收。在刘杞荣的帮助下，许多人经过几年的刻苦训练，增强了体质，还治好了慢性病，有的成了武术骨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