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校史“活字典”梁赐龙的故事

    如众所知，梁师焚膏继晷，兀兀穷年，收集抄录无数文献，成为明德校史的“活字典”，“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这是何等的功力！

    惊悉梁师仙逝，不禁回忆多年来受教情景。

    抗战胜利回长沙，我暂住通泰街忠信里，在周南附小读一年级，梁赐龙、左景范二师那时即在该校任教。不过我只读了几个月即转学，未能留下清晰的印象。

    真正的受业要推迟到六十年前，我在长沙城东小学（浏正街小学）读六年级，地理课是北京大学肄业的黄经俭老师，政治课是西南联大毕业的李蕊校长（后调中央民族学院），历史课就是梁赐龙师执教，可谓三生有幸！诸师授课各有特长，历史课尤其生动活泼，同学听得津津有味，我有时还敢插嘴，梁师不以为忤。那正是新中国成立之初，民主空气很盛，梁师风华正茂，板书清秀隽逸，允称历年各师首见。他后来告诉我：“书法是有意学习令祖的。”难怪我觉得风骨有些眼熟。我祖父君飏公在湖南一师授过毛泽东的书法课，长沙老商铺的招牌写过很多，一手黑板字堪称湖南教师中的极品，梁师也是受课学生之一，颇得真传。

    我在初中的美术老师恰是梁师的尊翁梁新民先生，他早年毕业于杭州美专，授课有章法板眼，示范中西画技巧时，常辅以文学语言启迪想像力，如“桃红李白菜花黄，两岸青山夹斜阳”之类，令人陶醉。我的绘画水平大进，梁老对我也多予鼓励，以至升入明德高中后，还被刘师寄踪翁推荐为校美术课外兴趣小组组长，并有画作参加省、市青年美展和在报刊发表。

    后来梁赐龙师调入三中（即明德中学），1957年“鸣放”，由于一幅大字报（漫画）获咎，我当时并未读懂。夏夜自习，南风断续吹来胡家花园批判会（学生不得参加）的高呼狂吼，方知他“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这一别差不多三十年。

    1986年，我因研究“长沙数学学派”的左潜（左宗棠之侄），回校拜访梁师，他年过花甲，“东隅已逝，桑榆非晚”，顽强笔耕，兼为校图书馆和校友会发挥余热。他赠我左氏谱系图以解疑，整版亲手写得端端正正，密密麻麻。其后古稀之岁的巨著《左宗棠》（文艺小说），耄耋之年的力作《胡子靖传》等，也均亲切题赠，书我为“学弟“，甚至在胡老校长一书“后记”中谓得到我的“指导”，谅予小子，真是惶悚莫名！如众所知，梁师焚膏继晷，兀兀穷年，收集抄录无数文献，成为明德校史的“活字典”，“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这是何等的功力！

    我虽向他呈交过明德最早的日籍教师等资料，但成书时并未被其录入，或许是为尊重我的“原创”吧！梁师苦心孤诣，道德文章，愈老弥高。

    梁师青少年时遭逢抗战、内战，解放后积极投身进步运动，毕生忠诚党的教育事业，退休后发挥教育史、文化史所长，在修复左宗棠、胡元倓墓等文物遗迹，和校史、市史发掘整理中，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设若他不因打入另册折腾20多年，或能以壮年之身迎接信息时代，则其教育学术成就和公共事务业绩当更加辉煌，可惜这都是无法补偿的了。

    （作者系湖南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