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洪：“沩山齿颊茶甘在”

附：洪觉范《大沩山密印寺中兴记》

大沩山密印寺中兴记

洪觉范

崇宁三年十一月，大沩山密印寺遭火，一夕而烬。住持海评移疾，郡以子方者继焉。未几而弃去。寺规模宏大，而经营者非其人，岁移三霜，才办法堂、大殿、寝室而已，然双苟简斋疱垣庑皆未具。上两旁风，无所盖障，故禅学者分处山间林下，蜂房蚁穴，百丈大雄之风陵夷至此极矣。

大观三年，潭帅曾公孝蕴闻之，曰：沩山南国精庐之冠，非道行信于缁衲、名誉重于缙绅者，莫能振兴之。吾闻天衣怀禅师在嘉祐治平之间，五迁法席，皆废残荒寂处，而怀能幻出宝构，化成禅丛。今空印禅师轼公者，盖怀四世之孙，而吴江法真之嗣，方说法于庐山之下，学者归之如云，挺然有祖风烈，当能整大圆、真如已坠之岗，于是厚礼遣人至之。

越明年三月，空印来自归宗，山川改观，从席增气。登大殿拜起，周顾，叹息曰：冠世绝境，大佛应迹；而殿宇卑陋，堂室陕小，何以俨像，设而至吉祥、震潮音而集龙天哉。乃广其基构而增修之，使其壮丽，称山雄深。《传》日：钟声铿铿以立号，号以警众也。寺钟不足以光（火+舀）四海选佛来者，于是聚铜神运仓之下，穴山为炉。钟成，万斤，涂以黄金，建阁馆于殿之东庑。佛菩萨之语，藏于龙宫，传自五天学者，所当尽心，以资智证之妙而尽细微之感。即室五千轴者，藏于殿之西庑。

又明年政和元年，增广善法堂。之后为雨花堂。含风而虚明，吐月而宏深，夜参罢，缤纷满庭。自两廊之左，绕以复屋。建库院，所以总庶务也。自祖龛后右，翼以修廊。建堂司，所以牧清众也。

又明年，重修僧堂，广博精深，冬温夏凉，曰：僧者天人之福田，佛祖之园地。十方如来同一道，故出离生死。旷野深山，圣道场地，皆阿罗汉所住持。世间粗人，所不能见。既以广廷其所见，则听不见者敢不敬乎？又刻五百尊者之像，阁而供侍之。

又明年，得异木于绝壑，断而为三。大合抱，长倍。寻刻净土佛菩萨之像，庄严妙丽，千花照映如紫金山，并高争峻。建殿于天供厨之南，又特建阁于寝室之前。绿疏青琐，下临风雨，奉安神宗皇帝所赐御书。阁成而东南倾，师默计曰：增就万牛莫能挽，且天章震翰之所在，山君水王之所宜，谨藏而卫护之。今职勿修，是神羞也。言毕，而风雷挟屋，山岳撼动。俄而阁正，万人欢呼。昔大圆禅师开法此山也，有众千人。硕大而秀出者，有若大仰、寂子、香严、闲禅。建两堂，为学者燕闲之私，而名其东日香崖，名其西日大仰。方欲广摄异根，则修净土，观法不以宗门为谦。及其成就法器，则以寂子、闲禅期学者。盖其方便，应机而设教，譬如大海蚊虻，阿修罗饮者皆得饱满。

又明年，重建大三门，宏壮杰立，镂金镂碧，宝翰飞动于千崖万壑之上，而太师楚国公为书其额。却望形胜，众峰来朝，如趋，如俯，如屹立，如舞蹈。有台自献其前，以宝积灵牙舍利葬台之中，而建塔其上，千尺九层，荡摩云烟。微风徐来，塔铃和鸣。比丘来往，旋绕作礼。望之如开牒疑，师以三魅力搏，取梵释龙天之宫置于人间，不然何其幻怪神异如此其多耶？

唐元和中，僧昙叙开基，则有绪言日：地灵甚，不可葬，葬且至祸。今三百余年，僧物故莫敢塔。塔于回心桥南十里，师日：事无大小而断于理，从违不可苟也。僧火化，众俱临，先圣令不可违也；祸福之来，以智避就之，不可从也。遂建普同塔于寺之西，又修大圆禅师塔，而特立两亭，以复古今碑刻。部从者以其威灵奏赐真应禅师，塔日净慧。圣奚庄垄亩为比邻所吞，数世且百年莫敢谁问，师云：此唐相国裴公施以饭十方僧者，横目何德以堪之。不置而归，是陷入人泥犁道。掌事执卷证诸官，竟还二百亩。岁度一僧，上资睿算。有玉泉主持僧死于龙牙山，山中之人不容其葬，弟子抱骨流涕。师哀之，使于沩山择地建冢塔，丛林义之。师之潜行密用之懿时，时见于与夺。然皆本于仁义，道俗化其德。政和六年，敕补往镇军之焦山，师雅意不欲东，解住持事，力辞之，归庵鸾豁之上，俄诏听还之沩山。自其始至终而还，八年之间，百废俱兴，非乘愿力何以臻此。雪窦、天衣之道，至师大振，丛林归心焉。兴修，盖非游戏也。今嗣法者，自南台定昭、了山、法光而下，诜诜辈出，棋布名山，方进而未艾也。法义谓余曰：沩山之雄夸，非空印老师莫能办，之精神非文字莫足以传，愿求文以昭后世。不得辞，系以辞。曰：

有异比丘清而狂，相山跹足穷衡湘。黄木掬奚行嗅尝，笑云水作青莲香。

梯空械险屡仆僵，寂宿雾露冲虎狼。水与石斗声春撞，谁挽千乘行羊肠。

窈然洞开云水乡，横峰侧岭争回翔。咨嗟日此古道场，山灵乃今发天藏。

泥草吟啸久彷徉，无人告语空夕阳。翩然曳杖还江乡，道径新吴山郁苍。

登山作礼僧中王，骨面气宇陵八荒。侍其侧者矫鸾皇，佑公杰出尤堂堂。

袖中肉山倾置旁，瓶锡一笑戏取将。赖安寂子尤敦庞，佐于锄耕立禅房。

九世沉溺为津梁，分灯延联世所望。既绝复续暗而彰，轼公貌癯中方刚。

漆瞳照人俨而庄，食堂十年折绳床。有大长老续遗芳，派出天衣嗣吴江。

尽馀为了整颜纲，机铎掣电谁敢当。宗风回顾已举扬，以印印空成文章。

凛然面目如冰霜，令人望而折幔幢。丛林迩来顿荒凉，反袂拭面空叹伤。

而师声云重四方，力能咄嗟建宝坊。又取佛日重洗光，芙蓉峰峻沩水长。

功德之利建我皇，愿同山呼寿无疆。

（本文录自云南民族出版社2007年11月第一版《中国长沙·茶文化采风》，陈泽珲主编，陈先枢、汤青峰撰稿，陈览月、罗炯炯等摄影。未经授权，严禁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