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宣告中国千年封建专制制度的终结。对此,一向以卫道者自居的长沙部分守旧士绅极为反感。他们攻击革命军是“铜马黄巾寇”,哀叹“金瓯堕地难收拾,玉石连冈并毁焚”。原湘绅领袖王先谦在自己的文章中称清皇朝“思泽素淳天下”,而革命是一场“肇乱”,为此他改名“避”(逃避、隐循的意思),避居乡间闭门著书。这是当时长沙守旧士绅一种比较典型的心态。 忠于亡清的长沙守旧人士在认识上都还有一个共同点。即把清王朝的灭亡归结于新学的兴起、旧学的不昌和传统伦理纲常的崩溃等文化原因。他们哀叹,新式学堂的广泛设立,尤其是清政府对出国留学生不加约束,以致于“流言朋兴,莽戎狙伏,及难发而大局已成瓦解之势,讵不痛哉!”有的更把辛亥革命连同民初军阀的混战都归咎于经学的衰落,说:“自辛壬变法以来,一切经学之书,其值不逮一国朝诗文集之半,背本逐末,专务浮华,纲常名教之大防一经溃决,不可收拾,沿至今日,兵戈水火之劫,遍于中原。”因此,他们认为必须笃守程朱理学,称“与其为今日学堂之亡国破家,毋宁为旧日书院之守文谈道。”出于恢复旧经学的目的,1915年,长沙成立了湖南省经学会,宣言要对“有动违礼则及臆造新说,淆乱经义者,公同纠察”。足见它的唯一宗旨就是以封建的旧文化意识来对抗新文化思潮。该会定期讲学,讲论尊经复古一类内容。 在民初湖南封建文化沉渣泛起的逆流中,叶德辉最引人注目。1915年2月,他呈文袁世凯,对民国成立后取消原来学校开设的读经课程表示不满,要求小学必读《论语》、《孝经》、《大学》、《盂子》,中学必读《尚书》、《左传》,呈文中说“倡明经术,即在此时,楷模人伦,期之元首”。他还在讲授经学之际编写了《经学通访》一书,书中把哲学、文学、史学、文字学、金石学都依然作为经学的附庸,与当时新学派倡导的近代学科划分法相歧。叶德辉明言该书的宗旨是“不言微言,而言大义”,—说:“大义虽乖;可以随时匡正,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是之谓乖;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之为不乖。”他并极力贬低在近代常作为改革者理论武器的今文经学,称是今文经学的“肆其邪说”,才使得“经学晦盲而清社亦因之而亡”。显然,《经学通话》充斥着复古守旧的气息,但它却被作为民初湖南省教育会印行的教科书,以两角大洋一本的价格在湖南广为发行,增强了当时湖南社会的文化保守意识。这种保守意识延续到“五四”时期仍然十分浓厚,一些“国粹派”教员盘踞学校,有的甚至公开宣称凡是学生的白话文章一律不改。1919年10月孔子诞辰时,从省至县,各级行政官员均亲自去孔庙恭行祭把。当时统治湖南的督军张敬尧相信道教,一时间修观扶敞,迎真人,传神道之风在长沙及湖南盛行,直接阻碍了新文化运动的发展。 文化意识的守旧必然与政治态度的反动相联系。当衰世凯企图复辟帝制时,湖南是拥袁较为坚决的省份。1915年8月,长沙成立筹安会分会,由叶德辉任会长,左学谦、杨树谷等一批前立宪派人士均为会员。10月26日,湖南“国民代表大会”在长沙进行国体投票,一致赞成君主国体。之后,长沙、湖南各界上表拥袁称帝的,一月之内竟达百余之多,充分反映出辛亥革命后长沙及湖南守旧意识的浓烈。然而,它并没有阻止住长沙及湖南人民的“反袁驱汤”斗争。 保守意识的浓烈,严重阻碍了新文化运动在湖南的兴起。当1915年之后,以北京、上海为中心的新文化运动迅速波及全国时,湖南却相对平静。在1919年之前,民主与科学的呼声在三湘四水没有引起多大反响。《新青年》、《每周评论》、《新潮》等众多新刊物,没有一家是湖南创办的。不仅如此,这些刊物在湖南的流储也极头有限。以4(新青年》为例,它在江苏有 l1个销售处,浙江、四川各有8处,连江西都有南昌、赣州等2地共3处,而湖南、至1918年还仅长沙群益公司 l处,除湖南师范学校等少数几个地方略有传阅外,读者寥寥。连长沙《大公报))都承认、“民国八年(1919)以前,鼓吹新文化之《新青年》杂志,在湖南虽得杨怀中(昌济)无生等赞许,而销行极少”。当时在第一师范伍载的杨昌济曾和黎锦熙等共同出版《公言》杂志,抨击封建的伦理道德,鼓吹改良社会,宣传资产阶级的民主、自由思想,但应者寥寥,并且仅出两期即遭封闭,从而再一次证明了湖南思想文化界的沉寂。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1919年“五四”政治运动前一年,长沙新民学会成立时才被打破。
(以上内容摘录于《长沙历史文化丛书》之《湖湘文化之都》,郑佳明/主编,郑焱/著,请以原书内容为准,未经授权许可,严禁复制转载引用!如需使用,请联系《长沙历史文化丛书》编委会或名城长沙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