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达峰的精神世界 ——纪念辛亥湖南首任都督殉国一百周年 他，16岁组建“革命摇篮”,立志推翻清廷； 18岁自费留日，后任同盟会联络部长,专职联络会党； 20岁组建推动华中起义的共进会,任交通部长,司联络事宜； 22岁被举为湖南会党首领，使十万会众受命于革命党； 24岁参与策划辛亥革命，领导湖南反正，任都督，光复全省，出兵援鄂。 他无私无畏，沿着谭嗣同的足迹，从容赴义，在位仅十天！ 他，就是被孙中山追赠为“陆军上将、光复湖南大都督”的焦达峰。其理想之坚定，气概之无畏，心胸之坦荡，品德之高尚，为永世楷模，与日月增辉！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焦都督为国捐躯100周年之际，我们沿着烈士成长、奋斗足迹，缅怀那短暂光辉人生，仰止那圣洁的精神世界, 内心无比崇敬和激动。 焦达峰，字掬森，号大鹏，1887年1月16日(清光绪十二年腊月二十三)生于浏阳绥和团南岭新屋（今龙伏镇达峰村）。祖父焦添龄，启蒙两年即学制水烟，后在家南7里的焦家桥开水烟铺，置田土山林数百亩，起新屋40间，内设私塾一所，有《船山遗书》等藏书;晚年爱给孙辈讲岳飞、太平天国故事,说到石达开受剐刑被割一千多刀而不吭一声时，崇敬和仇恨在孙儿的幼小心灵共生。父亲焦舜卿，读书人,崇船山学说, 倾向维新,在家当塾师。母亲沈葆贞，春田（今龙伏镇新开村）秀才沈荣全之女，知书达理，生达峰、达人兄弟和5个女儿，英年早逝。达峰自小照顾弟妹，见包脚受罪,就想破除。当舅母提出将女儿菁莪许配与他时, 达峰只说“不要小脚”, 菁莪忙答“不包才好哩” 。 表兄妹以不包脚为条件订婚，取得反旧制的初次胜利。 达峰4岁随父发蒙，8、9岁吟诗作对,酷爱《三国》、《水浒》,常集儿童习战阵。一次,父亲命诸生对“子女好”，达峰抢答“日月明”,传为神童。焦舜卿后任团总，忙于公务，遂聘宿儒黎尚姜为塾师。黎乃浏阳洪福会首领姜守旦密友，热衷于反清革命，常骂清廷以屠杀取天下、以文字狱奴天下、以割地赔款丧天下，达峰随之思浪澎湃，时想汤武革命,作文曰“君主专制，暴政之源也，是当革也。” 家风良师使达峰从小抱不平、反专制、亲民勤奋、无私无畏，常随伴游泳、放牛、插秧、割禾,课外自觉锻炼,矮墙小溪一跃而过。11岁随武术大师江庇佑习武，刻苦练就硬功夫, 弹无虚发。 他13岁入浏城南台书院(次年改高小)，正值“前后谭唐殉忠义，国民千古哭浏阳”之时，学校洋溢在“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氛围中。达峰闻“谭嗣同唐才常革命流血事，辄义愤填膺，大骂清廷，闻者咋舌”,慨然宣称“吾惟有步谭唐之后尘耳”，发誓以身许国。他常与黎先诚、周海文等同学讨论:谭唐殉难证明，君主立宪,与虎谋皮,只有以民主共和取代君主专制的革命,才能救国救民;会党是现成的革命力量，应大力争取利用。 在南台期间,他决意走团结会党、推翻清廷的奋斗之路,并付诸行动。16岁从南台毕业，即和黎先诚加入洪福会，在黎家大屋（今龙伏镇黄桥村）设会党秘密机关，取名“革命摇篮”，对外称经馆，发展志趣相投者数十人，以黎尚姜讲学、江庇佑教打为名，开展反清活动。逢生旦喜庆，就以喝酒道喜之名，召集会首，共商大计。 1904年2月8日达峰17岁生日，在“革命摇篮”开决策会，宣明“依靠会党，以首义长沙为己任；但目前尚不够条件，要留学日本，学习孙文，方可胜算”。大家折服，奉为行动纲领。黎先诚、黄小山当即表示愿随前往，众人纷纷解囊相助。 “革命摇篮”消息渐漏，风声日紧。春田旧势力逼菁莪与达峰退婚，经周海文等人斡旋，达峰终于迎娶了天足新娘沈菁莪。舜卿先生则当众佯怒，造成“掬森因后母不好，久不在家”的假象;暗中卖田筹款，要儿外出求学。踌躇满志的达峰称“革命自家庭始”，告别新婚爱妻，踏上征程时，忽接浏阳会党通知，要他速到长沙。 此时黄兴刚在长沙成立华兴会，准备联合会党起义。达峰在华兴会所属“同仇会” 、东文讲习所学习，深受黄兴革命思想影响。民主革命家禹之谟对达峰极为器重，两人过从甚密。9月25日，华兴会为会首马福益举行盛大授衔仪式，达峰觉得“兵未动而谋已泄，其事必偾”。不久,他痛心地看到起义失败,决心东渡日本，归家向父亲诉说救国情怀。焦舜卿逢人就讲：“掬森这孩子变好了,要留洋深造，我就是把田地房屋卖光了，也要成全他。” 1905年春，焦达峰和黎先诚、黄小山到日本，就读于东京东亚铁道学校，一面学习，一面和孙文、黄兴联系。他十分仰慕中山先生的革命气概，孙文也很看重有胆有识的焦达峰。是年秋，中国同盟会在东京成立,他们立即加入。 1906年春，浏、萍、醴会党酝酿起义，达峰受黄兴“重整会党，联络新军”旨意回国，任浏阳洪江会铁血军总司令李金奇的联络参谋。不意该部遭清军突袭,李金奇牺牲，队伍溃散。达峰急返长沙，惊悉禹之谟被捕受刑，怒而“狙击端方不成”，连夜返家筹资。爱妻含泪取下手上两只戒指，他颤悠相接,消失在“革命一定成功”的回声中。 1907年初，焦达峰20岁,化名冈头樵再度抵日，在东京组织“四正（心正、身正、名正、旗正）社”，以期用同盟会纲领统一会党行动。3月,同盟会新设十部，达峰任联络部长，专司联络会党工作。8月,他与同在东斌步兵学校学习的张百祥、刘公等组建共进会, 任交通部长,负责各方联络事宜,力举长江流域起义。共进会以孙文名义号召群众，实为加快起义的同盟会行动队。自此，革命党人的工作重心由沿海转至两湖，年轻的他勇挑联络各地会党共同赴义的重担,先后派黎先诚、黄小山、杨任等大批同志回湘工作。 1908年6月，他与黄兴等组织东京大森体育会，借名进行军事训练，为武装起义作准备。11月，共进会决定派人赴各省运动军队，联络会党，推焦达峰、孙武负责两湖事宜，焦任未来的湖南都督。12月2日，宣统即位，政局动荡，达峰认为是推翻满清的极好时机，立即回国。沿途将江岸各大码头会党组织起来，接受共进会指挥。 1909年初, 达峰抵武汉，与刘公、孙武在汉口设湖北共进会总机关，经费拮据。恰遇“革命摇篮”密友周海文、刘肯堂贩来大批夏布，将布款全额捐作革命经费。为协调指挥，达峰以“中华山”名义统一长江流域各派会党，致力协调共进会、文学社关系。 8月，他化名左耀国回长沙，设湖南共进会总机关，沿用浏萍醴起义的“洪江会”名义统一会党，拟于9月举行两湖暴动。不料有的擅动，暴动失败。孙武从此认为会党不可依靠。 面对挫折，达峰毫不气馁，总是乐观应对，充分显现其百折不挠的精神世界。 中秋时节，他蓄西式头、提留声机回到浏阳，在姑母所居的发八寺师竹堂（今龙伏镇沈家大屋）边开留声机边宣传，引来满屋男女老少，至今传为美谈。 由于黎先诚、黄小山等人的先期工作，1909年冬，湘赣30多位会党龙头举行盛大“开堂”仪式, 拥焦达峰为湖南会党总头领。分散的秘密反清团体十万人马受命于革命党，为辛亥革命奠定了群众基础。 1910年4月，长沙发生抢米风潮。焦达峰派杨任、黎先诚等组织会众，拟乘机起义，直取长沙，并电约湖北共进会同时起事。后因立宪派和反动官绅暗中操纵，乃及时中止。但官方追捕甚急，一行人只得避走醴陵，后转移到长沙东郊偏僻的湖迹渡李氏墓庐，有时靠扯野菜、打野物充饥,却抓紧运动军队。经艰苦工作, 长沙新军、巡防营的不少骨干靠近、加入革命党，号兵、炊事兵多为会党成员。 1911年初，同盟会策划广州起义，长沙积极响应，被官方侦悉。焦达峰率20多名同志避难于汉口一间破屋里,衣食无着。不久, 传来广州起义失败消息，大家惊愕。两湖革命党人紧急开会，达峰激昂地说:“就从我们两湖干起来，再也不要依赖别处了。”会议遂作出中国革命以两湖为主动的决议，立下两省十日内互相响应起义的“约盟誓守”;随后确定湖南三路起义计划，成功后由焦出任都督。达峰力举谭人凤，大家坚持原议。 筹备起义需巨额经费，许多革命党人早就毁家纾难,达峰家中的田产也全部卖光,只剩3间住房。大家使尽办法,还打起了广济达城庙金菩萨的主意，但无功而返。 6月,湖南保路运动高涨, 达峰说时机到了，即回长沙召开一系列会议，派同志分赴各地活动，委陈作新运动新军,自己负责会党、巡防营及其它各界工作,设四正社机关作为洪江会领导核心。9月，他到平浏集结力量，准备武器，在黎先诚家组织绣红旗——铁血十八星旗，即共进会会旗（武昌起义后鄂军都督府第一次会议确定为国旗）。 10月12日，他在平江得知武昌起义消息，即赶长沙紧急开会,调兵遣将,周密部署。10月21日晚，他连颁十六道命令，宣布次日起义。10月21日晨，焦、陈分别率新军攻城，在巡防营内应下，城门很快打开,巡抚逃匿。同时，黎先诚、黄小山等受命在浏、醴、萍、长、善集合2万多会众(多为四正社员)开赴长沙。如吴全顺 10月21日率220多人从金石山（今属龙伏镇）出发，22日清晨赶到长沙，参加城门与抚台衙门攻取，断手负伤。 长沙光复，在革命党、新军、巡防营代表支持下，焦达峰、陈作新被举为湖南军政府正、副都督。焦陈力推新政，光复全省；接见民众无间晨昏，一扫封建官僚积习; 按约招募援鄂兵员6万。首批援鄂军28日出发，有力支援了武昌起义。 达峰系平民领袖，年轻轻的一呼百应。他16岁组织“革命摇篮”时，除黄小山外，其他成员均比他年长许多，包括一些有名望、本事的人，都心悦诚服地听其指挥，魅力何在？ 请听他老师、同伴的回答。 黎尚姜，达峰的塾师，为筹措革命经费，将一辈子教书所得悉数捐出。他说：“掬森是当代吕尚，兴汉灭清的革命家”，“老朽甘冒诛族灭门的莫大风险，只要为实现兴汉灭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海文，达峰的总角之交，常对人讲:“掬森10多岁就胆识过人，非等闲人物，将来必建大功于祖国，我愿倾家荡产，帮助他成功！” 为支持达峰，他将祖田400亩悉数捐出（仅留5亩給母亲养老），还将家里所有商号捐献，最后一贫如洗，无怨无悔。 崇高的的理想信念是焦达峰精神世界的亮区，也是凝聚人心的魅力所在。从“革命摇篮”开始，被其理想信念倾倒，认为是“干自己事业”而奋不顾家的大有人在。如： 张紫馆，私塾老师,一辈子积蓄仅2亩田，全部捐献革命。 黄和开，农民，为捐助革命经费，将仅有的4亩田卖掉。 黎祝干，木匠，家贫寒，将工钱集起来捐助革命，从不间断，直到达峰遇害。 平等亲民,是焦达峰精神世界的又一亮区。他为人胸怀宽广，与人肝胆相照，为体会穷人生活，曾与叫花子同住破庙，一起讨吃；夏收季节，常帮农民扮禾、插秧;他以修铁路作掩护，组织洪江会成员承包铁路工程,常赤足草鞋，短衣短裤，同工人一起劳作。这些劳工经他言传身教，提高了觉悟，后大都成为革命骨干。 淡泊名利，随时准备为国为民献出自己的一切，是焦达峰精神世界的巅峰。 他自发从事职业革命近10年，所需经费全靠家庭、挚友支持，即使当了都督，也没提过公家一文钱，谭延闿为此专门组织过查证。 他在平江得知武昌起义消息,急赶长沙时，有人为他扶乩，结果是“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认为很不吉利，劝他不要去。达峰对着桌子使劲一巴掌，大声说：“八个字,流芳百世，遗臭万年，任意要做到四个字”。说完，大步流星上路了。年轻的他是抱着谭嗣同以身殉国的决心进军长沙的。 当立宪派把持湘政，造谣污蔑，逼他辞职时, 达峰说“只要是反清革命，谁来领导都可以，有人接替，我就上前线去。”10月31日，梅馨带兵先杀陈作新，又气势汹汹冲进都督府。焦都督正与人商议援鄂问题，有人劝暂避。他慷慨地说：“何避之有？我为民族复兴而死，死亦英雄。今恣议局绅煽动造反，余惟有一身受之，毋令残害我湘民。”说完毅然步出大门，向叛军晓以大义，不听。他从容地问：“你们要怎样？”叛兵说：“要杀你！”达峰厉声说：“要杀就在这！”说完，立正向高悬在都督府前坪的国旗庄严行礼，被罪恶的乱刀捅死。 惊天地，泣鬼神，民国历史上最惨烈、最令人惋惜心痛的悲剧在古城长沙发生了！ 焦达峰用行动兑现了诺言。当大难临头时,他想的是反清、革命，是“毋令残害我湘民。”他是步谭唐后尘英勇牺牲的，是为民族的最高利益光荣献身的，无愧民族英雄称号。他为中华大地矗立起光焰四射的精神高峰！ 然而，罪恶的凶手得到的不是严惩，而是奖赏，是升迁。对此百年之迷，逝者怎瞑目?来者能平心吗? 三湘二杰，十日千秋！他们那一代人为救国救民，把身家性命置之度外，用鲜血换来了民主共和。昔日任人宰割的东亚病今天傲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无数人在前仆后继，振兴中华，唱响环球！ 沈绍尧 敬献 2011年10月20日 于长沙 望城坡 附: 一 题注 在焦达峰为国捐躯100周年之际，不写点东西,总觉对不起先烈。兹据本人20年的调查走访，参考周学舜《焦达峰》、焦传统《先父焦达峰传》（部分手稿）、《浏阳文史》、《辛亥革命在长沙》、《长沙文史资料》、《湖南省志》、《长沙市志》、《浏阳县志》等史籍，敬献4898字,言犹未尽, 聊表寸心,请多赐教。 二 作者简介 沈绍尧, 男, 1947年生,1966年于浏阳一中高中毕业,回乡务农。1969年入伍,1971年入党, 1987年转业到长沙市气象局,退休高级工程师。从部队到地方, 7次立功 (一、二等功各一次),先后获空军气象科研好的个人(1981空司气字10号文件通报表彰) 、全国气象部门双文明建设先进工作者、全国气象科普先进工作者、湖南省抗洪救灾先进个人、省局十佳气象业务能手、全省气象部门学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先进个人、长沙市优秀共产党员、长沙市劳动模范、长沙市社会科学优秀人才等数十项荣誉,在国家、省、市刊物发表论文40多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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