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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长沙山水

2020-10-4 17:28| 发布者: admin| 查看: 4551| 评论: 0|原作者: 辑注校点:陈先枢|来自: 名城长沙网



禹王碑

 

禹王碑,又称禹碑,又因最先发现于衡山岣嵝峰,故又称岣嵝碑,位于岳麓山顶海拔最高点的禹碑峰东,镌石崖壁。碑文九行,每行九字,凡七十七字,末有寸楷书“右帝禹制”。碑文形体苍古难辨,有谓蝌蚪文,有谓鸟篆。系宋嘉定年间摹刻于此。1935年建石亭护之,亭侧有清欧阳正焕书“大观”石刻等。明代学者杨慎曾释碑文。自杨慎释文后,又有明代沈镒、杨时桥、郎瑛,清代杜壹,当代长沙童文杰、杭州曹锦炎、株洲刘志一等人先后作“岣嵝碑释文”。许多考释者都没有突破“大禹治水”的框框,而近年一些学者则认为“禹碑”并非禹碑。如曹锦炎认为岣嵝碑是战国时代越国太子朱句代表他的父亲越王不寿上南岳祭山的颂词。而刘志一则认为岣嵝碑为楚庄王三年(前611)所立,内容是歌颂楚庄王灭庸国的历史过程与功勋。

 

岣嵝碑移刻岳麓山纪闻

(宋)张世南

 

何贤良,名致,字子一。嘉定壬申游南岳,至祝融峰一下(《岳山图》:禹碑在岣嵝山)。询樵者,谓“采樵其上,见石壁有数十字。”何意其必此碑,俾之前导,过隐真屏,复渡一二小涧,攀萝扪葛至碑所。为苔藓封,剥读之得古篆五十余,外“癸酉”二字,俱难识。韩昌黎所谓“蝌斗拳身披薤叶,鸾飘凤泊孥蛟螭”,而其形模果为奇特。字高阔五寸许,取随行市买历碎而模之,每摹二。虽墨浓淡不匀,体画却不甚模糊。归旅舍,方凑成本。何过长沙,以一献连帅曹彦约,并柳子厚所作及书《般舟和尚》第二碑,以一揭座右,自为宝玩。曹喜甚,牒衡山令搜访。柳碑本在上封寺,僧法圆申以“去冬雪多,冻裂之;禹碑自昔人罕见之”,反疑何取之他处以诳曹。何遂刻之岳麓书院后巨石,但令解柳碑来,匣之郡庠而已。

 

按:本文节录自稗海本《游宦纪闻》,标题为编者所加。

张世南,一作士南,字光叔。鄱阳(今江西鄱阳县)人。约宋理宗宝庆初前后在世。曾官于永福(今福建福州市)。著有《游宦纪闻》。

 

神禹碑序

(明)湛若水

 

余来为南礼部尚书之明年,传闻衡山有神禹碑,发于地中,即欲往观而未能。又明年,为嘉靖乙未之秋,楚士有摹神禹碑来遗者,快睹而谛观之。字画奇古,与后来篆籀手笔迥别,而碑石复剥落,虽习于古者仅能辨其一二字,既不可识其中所云。独于碑末有小楷书“右帝禹刻”四字,意者必后来汉唐人,因见此碑,别有所考据而题之。及考韩昌黎《岣嵝山诗》云云,而刘禹锡《寄吕衡州诗》亦曰“尝闻”云云。盛宏之《荆州记》云:南岳周回数百里,昔禹登而祭之。徐灵期《南岳记》云:夏禹导水通渎,刻石书名山之高。《南岳文》云:高四千一十丈。由数说合《禹贡》而观之,则大禹因岷山导江,历湖入海,过南岳,登祭而刻石此山,即此碑无可疑者。

然韩、刘二公,盖皆闻而不及见。今余幸见之,而其所谓科斗拳薤,倒披鸾凤,飘挐虎螭,悉如此碑字画之形状,岂所谓道人之遇见者所流传?而碑末四字,或即此时题之欤?至于二公所云秘文秘迹,则理固有然者。夫宇宙内神物,固当天宝而地藏之,岁久则必复见。而余幸当其数千载复见之会,又获观之,则是二公之不得见而悲诧涕洏者,顾不幸欤。

 

按:本文录自清道光《岳麓诗文钞》文钞卷四。

湛若水(1466—1560),字元明,号甘泉,明增城(今广东省广州市增城区)人。弘治十八年(1505)进士,选庶吉士,擢编修。世宗嘉靖初,官南京祭酒、礼部侍郎。后历南京礼、吏、兵三部尚书。与王守仁齐名,各立门户,主讲“随处体认天理”。著有《湛甘泉集》。

 

 

书岣嵝山铭后

(清)朱彝尊

 

 古今杂体书势,韦续述之,凡五十六种。只云“夏禹作钟鼎书”,不言有岣嵝铭,然见于《吴越春秋》、《南岳记》、《湘中记》、《南岳总胜集》。刘梦得《寄吕衡州》诗有云:“尝闻祝融峰,上有神禹铭。古石琅玕姿,秘文螭虎形。”昌黎韩子《谒南岳庙兼赋岣嵝山诗》,上言:“岣嵝山尖神禹碑,字青石赤形模奇。科斗拳身薤倒披,鸾飘凤泊孥虎螭。”下言:“事严踪迹鬼莫窥,道人独上偶见之。千搜万索何所有,森森绿树疆猱悲。”是韩子仅得之道人之口,而铭文仍未之见也。地志称,宋嘉定中,有何贤良致于祝融峰下,樵子导之至碑所,手模其文,以归奉曹转运彦约。时人未信,致遂刊之岳麓书院,鄱阳张世南作记。事或有之。是铭,考古家率以为伪,只因笺释者太支离,故疑信相半。蒙者于录下,配坛山之石,不亦可乎。

 

按:本文录自四部丛刊影印原刻本《曝书亭集》。

朱彝尊(1629—1709),字锡鬯,号竹摇,清浙江秀水(今嘉兴)人。康熙间举博学鸿词科,授检讨,参修《明史》。博通群书,纵贯经史,工古文及诗词,与新城王士稹称“南北两大家”。著有《曝书亭集》《日下旧闻》《经义考》等。

 

 

禹碑释文考

(清)张九钺

 

《岳麓志》曰禹碑在岣嵝峰,雾锁云封,历数千百年无有传者。唐韩昌黎、刘梦得因道士之见,寻之不得,形于诗词。至宋嘉定初,何子一遇樵者引至碑所,始摹本刻于岳麓隐秘。至明嘉靖初,太守潘叠峰剔藓拓传,世始知唐虞三代之书。故湛甘泉一见,信为禹笔,但“帝禹刻”三字,则后人所题。顾东桥亦谓禹笔无疑,但衡石疏厉,碑必剥落,或宋人流传拓本。林巽峰称篆体离奇,虽石鼓文,原父鼎无以过,但秦汉以下知者绝少。季彭山亦谓别有隐义,亦未可知。惟杨升庵、沈靖阳各有译义焉。升庵之词曰:

承帝曰嗟,翼辅佐卿。洲诸与登,鸟兽之门。身参洪流,而明发尔兴。久旅忘家,宿岳麓庭。志营形折,心罔弗辰。往求平定,华岳泰衡。宗疏事裒,劳馀神禋。郁塞昏徙,南渎衍亨。衣制食备,万国其宁,窜舞永奔。

靖阳因其说而小易之,谓洲渚当作水处,洪流当作鱼池,久旅当作以此,郁当作赢,渎衍亨当作暴昌言,永当作蒸。而蔡季诸公随就译义力辨其非禹笔。南昌杨时乔又别有所释,词曰:

 承帝令袭,翼为援弼。钦涂陆,登凫泻,端乡邑。仔丽流船,暗歇迟眠。即夙迄冬,次岳麓□。陌裂□折,□罔堕缠。往来出窍,华恒泰衡。嵩陲事裒,献桴挺禋。郁浚垫徙,南暴幅员。节别界联。魑魅夔魈,窜舞蒸□。

所闻麓乘者其略如此。予谓禹碑非误,释文自误,后人因释文之误而遂疑禹碑之误也。夫碑之刻也,蝌蚪纵横,蛟螭孥攫,七十七字悬于九千余丈之上,历数百千年而光怪陆离,不可方物。盖禹精于治水,篆皆成水流形,此我朱陵山川浑沦磅礴之气所郁结而成,泄造化而吐混沌者也。虽起程邈、李斯于今日,安能定其点域而规其体制也哉?輝且虿文卷尾,螺书扁刻,籀歌趩□,册旬窥□,此三代以下之手迹也。而支家望气,□而不语,况洪蒙初启,图书方兆,去仓颉作字之时未远,鸟迹虫书之制,夫岂可手摹口画,临摹拓泐,累累乎发声如贯珠也哉?但两者相较,则升庵之说近似而可行,靖阳青瓶宝光之梦,故鬼其说以愚人,而不知其流于伪,而时乔又无论已。究之禹碑,非可以释文虚摹穿凿为也。后有鸿儒博士,为国霖雨者,能探幽索隐,得神灵之真义,则长沙一片石将荣光起而烛天矣。

    

按:本文录自清道光《岳麓诗文钞》文钞卷十七。

张九钺(1721—1803),字度西,号紫岘。清湖南湘潭人。乾隆二十七年(1762)举人,历任峡江、南昌、始兴等县知县。后以捕盗不力落职,遂遍游嵩、洛、偃、巩间,专意吟咏。被推为“湖外第一人”,诗坛尊为陶园诗老。著有《陶园集》等。

 

建复禹碑亭记

(清)黄性震

    

治水碑在岳麓峰顶,蝌蚪奇迹,传于岣嵝,海内学士大夫莫不奉为神物。前代司土者,曾构亭庇之,盖以保护为崇重也。今上御极之二十有五年,余忝承简命,备员楚南,兢兢职守,弗暇登陟。今年三月,乃得纵观岳麓之胜,寻览碑文,则七十七字,一片磨岩露立于蒙茸瓦砾间,自明监司石君重修后,累经兵燹,榛莽弗芟,烬于野烧,已数十余年矣。呜乎,睹河洛而思禹功,千古有同心也。余安敢对古圣之奎章,坐视其浸淫于风雨乎。于是庀材鸠工,给值佣作,纤毫不以烦民,经旬乃讫。是时,丁大中丞(按:丁思孔)修举岳麓书院,四方生徒盛集,我皇上亲洒宸翰,悬额颁书,星使遥临,震耀山谷,而兹亭相继落成。休哉,昔之禹碑,今之御书,山灵景运之升,与圣道中天之庆,何其后先协应也哉。夫平水土者,大禹当年治水之功;而立民极者,皇上万世教人之泽也。后之学者,读禹篆而思奠丽之德,仰御书而深淑性之思,则治统、道统与日星河岳并垂。天壤是则,余之所厚望也夫。

 

按:本文录自清道光《岳麓诗文钞》文钞卷十二。

黄性震(1638—1702),字符起,号静庵,清福建漳州人。曾向福建总督姚启圣献“平台十策”。晚年先后任山西按察司佥事、广西按察、湖南布政使、太常寺卿等职。

 

牌楼山

 

牌楼山位于今岳麓区原岳麓山乡五星村,在今中南大学之南,与金牛岭相连。明《一统志》云:“在善化县西十一里,以形似名。”明崇祯《长沙府志》又载,唐相裴休贬为荆南节度使镇长沙时,曾居此,筑草堂读书,与华林诸山众高僧及善觉禅师“订性命之理,今遗址存”。

 

牌楼山记

(清)余廷灿

 

自岳麓逆折而上,有岭崒起莽苍之野,势可万丈,如流星下垂,截然中断,见沟脊界画,是为金牛岭,疑此即古之金牛冈也。岭断冈连,乃安行徐驱,气延脉属,盘礴郁积回互,再折而为牌楼山。山不及岭三之一,去平田加二百步,山延袤如曳布,隆圆如覆釜。山之左,刀削壁立如牌楼,其山之得名乎?山顶洼然为天池,天池周遭如莲叶,如桃实,如啸口广轮,不及半亩。天池之上微凹如匏柄,是为小天池。先是,小天池中白果树蟠根封焉,占之者曰吉,发白果树得土穴,周遭石也,吾始祖君文公实妥魄于兹。湘水襟抱其前,岳麓屏蔽其左,隔江峰峦,尽收纳入小天池。天池中气通霄汉,时时能喷雾,蒸云降雨。

乌乎,是山固吾高祖忠所公登顿相度,精神凭依者也。有碑纪墓、纪是山,兼纪田。碑毁于张献忠兵,田并于土豪,而是山仅仅犹存,土人不忍没其实,仍归之吾余。乾隆壬午,小子廷灿请假自京师归,乃克伐石表墓。又四年乙酉,有侵界逼葬者。粤东萧公聚昆官善化,按法治之,逼葬者锄去,侵界者厘正。吾族人如萧公约,又伐石表其四至。墓前纵计二十五丈有奇,后计十丈有奇,右半于前,左半于后,是山庶几完复如吾高祖所登顿相度者乎,抑犹未也?乌乎,为人子孙,守祖宗茔墓者,其永念之哉。

 

按:本文自清罗汝怀编纂《湖南文征》卷四十八。

余廷灿(1735—1798),字存吾,清长沙人。乾隆二十六年(1761)进士。官翰林检讨,兼任三通馆纂修。先后任教于濂溪、石鼓、渌江、城南等书院,教学中注重实践,去虚夸,尤恶佛说,读书、讲学,都正襟危坐。学问渊博,诸如天文、律吕、六书、勾股都有研究,古文尤负盛名,与休宁戴震、河间纪昀为友,有诗文往来。有《存吾文集》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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