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花：白居易倡导的平民花卉

近几年，长沙选市花，市民们推荐数十种花卉，经过激烈的竞争，杜鹃花一举夺魁。长沙人民的眼力确实不差。

杜鹃花不仅艳丽无比，而且最富中国特色。它原产神州，被国外朋友誉为中国的名花之一。说来也巧，它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地位，与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鼓吹与推广有着密切关系。

如果我们把历代歌咏杜鹃花的诗篇浏览一下，立刻就会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在中唐以前，除了李白等几位的诗中偶尔提及她之外，绝少有人间津，因为盛唐以来，刮起了一股“牡丹热”。“惟有牡丹真国色”，诗人们都一个劲在拼命为牡丹花唱赞歌，谁还会去理会当时尚属野生的杜鹃这一无名花卉呢？然而，也有个别诗人并不热衷赶时髦，白居易就是一个。就在大家大捧牡丹的时候，他先后写下了十多首称颂杜鹃花的诗篇。白居易对杜鹃评价之高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请看：

火树风来翻绛焰，

琼枝日出晒红纱。

回看桃李都无色，

映得芙蓉不是花。

晓绽胭脂萼，

犹含琴轸房。

离披乱剪彩，

斑驳未成妆。

绛焰灯千炷，

红裙妓一行。

此时逢国色，

何处觅天香。

恐合栽金阏，

思将献玉皇。

好差青鸟使，

封作百花王。

众所周知，牡丹乃百花之王，白居易却要让玉皇大帝把这顶桂冠改赠给杜鹃花。这是不是故意标新立异呢？并不是。诗人这样做是“大有深意存焉”的。因为当时权门豪富争买名花挥金如土，牡丹成了少数统治者专宠之物。白居易曾写下《买花》等诗篇，抨击了那种“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的不合理的社会现象。牡丹虽好，老百姓却无法去欣赏这种贵族化的花卉。诗人为了矫此弊，故尔有意提倡一种平民化的花卉。“蔷薇带刺攀应懒，菡萏生泥玩亦难。怎及此花檐户下，任人采弄任人看”。杜鹃花在我国生长极为普遍，地无分南北，土无分肥瘠，她到处生根吐艳，一点也不讲栽培条件。老百姓不费分文便可欣赏到她的芳容，因丽她受到了白居易的青睐。

更有意思的是：白居易不止于停留在口头上鼓吹，而且他进行了一系列栽培试验。据花木专家考证，杜鹃花由野外移植到庭园中，就是自白居易始。他在不少诗中记载了培植杜鹃花的事。当时他谪居九江，公务不忙，许多时间用在了这上面——

江城上佐闲无事，

山下斫得厅前栽。

小树山榴近砌栽，

半含花萼带花来。

忠州州里今日花，

庐山山头去年树。

已怜根损斩新栽，

还喜花开依旧数。

忠州即今四川忠县，距九江庐山少说也有千里之遥，长途搬运，而竟移植成功，可见他已熟练地掌握了此项技术。后来他又把杜鹃花带到了长安，也获得了成功。“世间奇草木，天必赋名流”。由于这位著名诗人的大力提倡，中唐以后，杜鹃花逐渐名贵起来，甚至走进了宫庭之中。

白居易的思想光芒不仅从那些政治诗中体现出来，即使是吟花弄草的诗作也并非与宏旨无关。

1984年

来源：杨里昂著《望麓园随笔》1997年9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