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全面展示左宗棠研究成果与历程的学术史力作——《左宗棠研究著作述要》读后

摘  要：自左宗棠去世以来，纪述、评价与研究左氏的论著层出不穷，《左宗棠研究著作述要》一书首次对近130年来的左宗棠研究进行了全面考察并予以评介。该书体例严谨，视野宏阔，研究成果展示全面，脉络梳理清晰，研究方法运用得当。著者从时代脉博与学术研究的互动中，揭示了隐藏在左宗棠研究背后广阔的历史文化生态，较好地体现了其对百余年左宗棠研究史的深入思考。

关键词：左宗棠研究著作述要；研究成果与研究历程；动态展示

湖南地灵人杰，尤其是晚清以降，人才之盛，举世无出其右，左宗棠即是晚清时期湖南庞大人才群体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左氏去世后将近130年中，持有不同立场和观点的人士均有对于左宗棠的纪述、评价与研究，产生了丰硕的物化成果，历经曲折与反复。湖湘文库编辑出版委员会将《左宗棠研究著作述要》列为八大湖湘人物研究著作述要之一，无疑是英明决定。该书系梁小进先生撰著，已于2012年10月由湖南大学出版社。捧读之后，深感该书具有对左宗棠研究成果的展示全面，研究历程的梳理清晰，研究方法的运用得当等特点，是一部历史人物专题学术史力作，应该可以成为左宗棠研究者和爱好者案头必备之书，将进一步推动左宗棠研究的深入发展。

一、荟萃海内外左宗棠研究的各类物化成果予以全面展示，体现出宽广的学术视野

从章节设置和内容来看，不仅科学合理，而且囊括了已有的左宗棠研究资料、研究专著和研究论文。该书共设有10章32节。

左宗棠生平简介即第1章，共4节，分别为“早年的读书应试与治学生涯”、“中年的湖南巡抚幕府生涯”、“壮年领军和跻身封疆大吏生涯”、“晚年收复新疆与抗法战争生涯”，高度概括了左宗棠一生的“立德”“立功”情况，这其中既有对学术界左宗棠研究成果的吸收，更有作者自己的心得，使读者开篇即能对左宗棠的生平、事功、思想和影响有一个清晰的轮廓。

左宗棠著作的出版与流传即第2章，共3节，包括奏稿、书信、批札、诗文、联语、题铭等，左宗棠一生“立言”尽在其中，这是研究左宗棠一生及其思想的基本资料和重要基础。

左宗棠研究概述即第3章，共3节，叙述自清末以来有关左宗棠的记述、评价与研究概况，从整体上高屋建瓴地构建了左宗棠研究著作的基本框架。

左宗棠研究专著述要即第4、5、6章，共10节，精选了研究左宗棠的代表性专著17部，分别对其主要内容和主要观点予以介绍，集中展示了学术界最为重要的左宗棠研究成果。

左宗棠研究论文述要即第7、8、9章，共10节，精选了研究左宗棠的论文111篇，内容涉及对左宗棠的综合论述与总体评价、早年与在湘幕的活动、平定太平军的活动、洋务思想与活动、平定回民反抗活动、新疆收复与善后、中法战争中的活动以及左宗棠的思想、师友僚属关系、性格风范与诗联书法等方面的研究内容。

我国台湾、香港地区和国外的左宗棠研究即第10章，共2节，是对大陆地区之外的左宗棠研究扫描，体现了著者宽广的学术视野。

从附录部分来看，是至今为止搜罗最为全面的左宗棠研究论著索引。展示左宗棠研究的成果，必须作充分的学术资料搜罗。只有充分占有资料，著者才能在对众多著作、文章的比对中，为左宗棠研究成果的展示提供坚实的基础和比较准确的把握。据本书附录《左宗棠研究著作索引》开列，截止于2011年，学术界共出版了关于左宗棠的研究专著、资料集、论文集共53部，发表论文821篇。搜录的这些论著，自1897年至2011年底，时间跨度年长达104年；区域范围广阔，以中国大陆、台湾、香港为主，国外也有涉及；来源多样，著作、期刊之外，还包括报纸、会议论文集、学位论文等。著者所搜罗的资料，应该说几乎涵盖了左宗棠研究的所有成果，是至今为止最为全面的左宗棠论著索引，其丰富翔实，令人叹服，后此之人握此一篇，可省却许多精力与时间。还需要指出的是，晚清、民国以及台、港、国外左宗棠研究论著搜集之不便，不待笔者赘言。著者将其尽可能网罗，在资料的搜集整理上，可见其用功之勤与费心之多。

从上可以看出，《左宗棠研究著作述要》无疑是海内外左宗棠研究的学术成果的荟萃和总结，体现了著者真诚面对现有的左宗棠史料和中外已有的左宗棠研究成果的负责态度。

二、对左宗棠研究历程的梳理，不仅脉络清晰，而且动态地揭示了社会生态与学术研究之间的互动关系

时间是历史的天然系统，著者在对左宗棠本人生平、著作和他人对左氏的纪述、研究与评价进行梳理时，尊重史学重视时序的传统，严格按照历史时间顺序来叙述。左宗棠生平，分早年、中年、壮年和晚年4个时期，展示其人生轨迹。左宗棠著作，分晚清、民国、新中国成立以来3个时期，介绍其出版与流传。他人对左氏的纪述、研究与评价，先按晚清、民国、新中国成立以来3个时期进行概述，研究专著和研究论文述要则以1949年为界，分前后两个时期，每个时期又分若干阶段，按出版或发表的时间予以介绍。这种时序性梳理，使左宗棠研究的历程呈现出十分清晰的脉络。

在系统梳理近130年来左宗棠研究历程时，《左宗棠研究著作述要》紧紧扣住左宗棠研究所处的时代特征。左宗棠为晚清中国建立了不朽的功勋，清朝官方给予了高度评价，称其“功罄竹以难书”，“伟烈长垂青史”，“为一代之伟人”，命入祀京师昭忠祠、贤良祠，各立功地方建立纪念专祠，饰终之典备极哀荣；左宗棠生前任职与主要活动省区的督抚大臣也纷纷上奏，详细汇报左宗棠在各地的功绩，不泛张扬之词；其同僚、部属、亲友则纷纷撰写追怀悼念文字，从不同角度缅怀其“丰功伟绩”，由此形成了持续7年之久的颂扬褒奖热潮，且余波不息。

20世纪初，反清民主革命兴起，陈天华、杨毓麟、邹容、章太炎等辛亥革命志士和党人对镇压太平天国、扶持清王朝的“中兴名臣”深恶痛绝，尽情鞭挞贬斥，指责左宗棠“保护满奴”、“屠戮同胞”，其为人“原是不足道的”，是“满人忠顺之奴隶”，“实湖南之大不幸”。

民国创建，政局多年动荡不安，左宗棠被冷落了20年之久，几成被遗忘的历史人物。

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华民族因日寇入侵而深陷危急存亡之秋，以敢于抵抗外来侵略著称的左宗棠再次成了中国仁人志士褒扬的对象，知识界对左宗棠的此轮关注和评价，首先集中在左宗棠收复新疆问题上，并及经营建设西北的内容，突出强调他反抗侵略、建设国防的“边功”，以激化抗日爱国热情；其次为创办福州船政局等洋务活动，高度评价左宗棠为中国近代化作出的贡献。这段时间，有学者称誉左宗棠为“湖南近古人豪”，当然也有学者在运用阶级和阶级斗争学说进行分析时，对他进行了批判性的全面否定的叙述；另一方面，因国共两党的对立，一些论著又间或包含借古讽今、含沙射影的反共之辞。

新中国成立后的一段时间，在革命史观的统领下，将阶级斗争理论和观点绝对化、简单化，左宗棠被全盘否定，一些学者指斥其为“大汉奸”、“极端反动的屠夫”、外国“代理人”；“文革”时期，极左意识充斥，左宗棠在“横扫”之列，研究者不敢问津，左宗棠研究存在十年空白；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正本清源、拨乱反正的进行，左宗棠研究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高潮，研究的广度和深度不断拓展，左宗棠得到了重新评价与基本肯定，传统的偏见得到纠正，其杰出爱国者的形象得到广泛认可。对左宗棠的这一共识和定位，虽然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对事件、人物却可能给出更合乎科学和实际的评价。

综上所述，著者从时代脉博与学术研究的互动中，对近130年来“全面肯定——基本否定——基本肯定——基本否定——重新评价和基本肯定”左宗棠研究的过程，进行了动态展示，揭示了隐藏在左宗棠研究背后广阔的历史文化生态。

三、在展示和梳理左宗棠研究成果与历程时，严格遵循课题本身内在逻辑顺序，综合运用了多种方法与手段

在相对有限的篇幅里，将近130来左宗棠研究的物化成果进行全方位的立体展示，对近130年来的左宗棠研究进程进行动态梳理，考验着著者学术研究方法的运用能力。因为关于左宗棠研究，就时间跨度而言，已百有余年，可谓历时弥久；就数量来说，斐然可观而又十分繁杂；就分布来看，既散落于海内外又分载于各种传播媒介，一部一部，一篇一篇，给人以“如海岸之石，乱堆错落”之感。如何做到取精用宏，撷其精华，需要具备一定的条件和较强的驾驭能力。作为左宗棠第五代外孙的梁小进先生，基于对先人的敬仰，对左宗棠研究的长期参与和关注，再加深厚的史学研究素养，以及因人格魅力而所获挚友亲朋之助，使他经受住了这一考验，并有着较为精湛的表现。

1．纵向叙述与横向介绍相结合

纵向上，著者将近130年来的左宗棠研究分为晚清、民国和新中国成立以来3个时期，并分别叙述其侧重点、主要倾向与特点。横向上，则对各个时期持有不同立场与观点的有关左宗棠的纪述、评价与研究予以介绍，如民国时期和新中国成立以来的专著分别介绍了秦翰才《左文襄公在西北》等3部，沈传经、刘泱泱《左宗棠传论》等14部，不同时期涉及左宗棠研究篇章的著作也作了介绍。

2．整体研究与专题研究相结合

单设一章，对百余年来的左宗棠研究进行概述；然后各立专章，对研究左宗棠的专著、论文进行介绍。研究左宗棠的专著与论文，也是先对其总体研究情况进行概述，然后分别选择有代表性的进行介绍，分别占到全书章节的70％和67．74％。

3．大陆研究与台、港、海外研究的介绍相结合

大陆研究的介绍，精选了代表性的专著17部、代表性的论文111篇，反映了大陆方面研究左宗棠的情况。台、港、海外研究的介绍，从7部台、港学者著作中精选了代表性专著2部、从63篇论文中精选了代表性论文7篇予以介绍，国外则精选了左宗棠研究专著1部、涉及左宗棠研究篇章的著作12部进行介绍。

4．定性描述与定量分析相结合

著者一方面对各个时期左宗棠研究的侧重点、主要倾向和主要特点进行定性描述，另一方面又通过对各个时期研究左宗棠的专著、论文予以统计量化。如民国时期出现的左宗棠研究热潮，著者指出“其基本观点同清末官方及其文人的观点没有多少区别，但也反映出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突出强调左宗棠反侵略、建设国防的‘边功’”，同时又辅以“不完全统计”数据（从1932年至1949年近20年中，共出版专著7部、论文66篇）来予以说明。这种定性描述与定量分析，不仅贯穿于左宗棠研究的各个时期，同时也体现在每个时期的不同阶段，以及左宗棠研究的不同领域。

5．比较研究与鉴定甄别相结合

面对海量的左宗棠研究论著与篇幅相对有限的矛盾，著者最终选择了其中20部专著（大陆17部，大陆之外3部）、118篇论文（大陆111篇，台、港7篇）进行介绍，应该说代表了学术界左宗棠研究的最重要成果和左宗棠研究不同领域的最高水准，反映了著者独特的学术慧眼，不下一番扎实的比较研究功夫是做不到的。著者在对各个时期左宗棠研究著作的介绍、评价时，一方面入乎其内，尤其注重论著的内部逻辑、层次，对于颇有新意的论述段落甚至不惜篇幅直接引录；另一方面又出乎其外，根据论著自身的情况，适当对其“学术价值与特点”进行评价，突显了客观平允的学术品格，不下一番鉴定甄别的功夫同样是做不来的。

6．学术史研究与学人史研究相结合

《左宗棠著作研究述要》无疑是一部人物专题学术史，而学术史不仅要有学术，更应有学人，因此学术史完全可以也应该反映学者治学的历史。近130年来，持有不同立场和观点人士对左宗棠的纪述、评价与研究持续不断，在《左宗棠著作研究述要》一书中，数以千计的为左宗棠研究作出过贡献的学者和相关人士几乎被著者悉数恭请到场。

其中，既有功不可没、使左宗棠著作得以流传的整理者，更有大批左宗棠研究的研究群体；既有官方人士，更有众多记述研究左宗棠的民间力量；既有左宗棠的后裔、部属，更有大量与左宗棠素昧平生者；既有左宗棠的崇拜者褒扬者，也有不少左宗棠的反对者批评者；既有国内的左宗棠记述者研究者，也有国外的左宗棠记述者研究者。

在庞大的左宗棠研究学者群体中，著者重点推介了28位。这其中有为左宗棠著作的整理流传起过重要作用者如杨昌濬等，有对左宗棠著作整理与左宗棠研究均作出重要贡献者如刘泱泱等，有左宗棠的后人如左焕奎等，还有传记文学作者如王纪卿等。

著者除对各位学人的生平、左宗棠研究的作用与贡献进行介绍外，还尽可能地追问其立论的时代缘由和学术渊源等因素，这就是使《左宗棠著作研究述要》融进了更多的学术品质。

四、期待锦上再添花

《左宗棠著作研究述要》是一项体大思精的学术史研究课题，承担者不仅要具备宏大叙事的本领，同时也要有许多具体而微的能力；必须全面、科学、客观地反映过去的研究成果，却又有着篇幅上的限制；必须认真阅读海量的论著并深入透彻理解，不同的人却又有着见仁见智的看法。因此，该书关于左宗棠研究论著的选择，或许会有人认为该选的而漏选，不该选的又选上了；著者的述要与评介文字，或许亦会有人认为不中肯与不准确；还有，诸如国外左宗棠研究论文介绍的缺失、书中个别统计数据与附录所列目录不符之处等遗憾。我想，今后若有机会修订再版，著者一定会做得更加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