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湘人年谱之大成 垂湘贤不朽于后世——《湖南人物年谱》读后

中国有着重史的传统，国家有史，地方有志，家族有谱，个人有传，从而构成了一个完善的历史撰写与传承体系。年谱即是一种较为特殊的人物传记体裁，是人物研究和历史研究的重要文献源，在历史学以及各类学科的文献学领域，人物年谱编纂、研究和出版一向备受重视，《湖南人物年谱》即是众多此类文化产品中的一项最新成果，年谱家族中的新成员。该书由既是资深学者又是资深编辑的熊治祁先生编纂，湖南人民出版社已于2013年5月出版。笔者捧读之下，获益甚丰，感受甚多，在此愿与读者诸君分享一点个人的浅见和感受。

一、《湖南人物年谱》是集湘人年谱大成的填补空白之作

《湖南人物年谱》共收有湘人年谱85种（陈洪谟等6人为合谱），涉及谱主90人。他们是周敦颐、朱英、刘大夏、李东阳、陈良、陈策、陈洪谟、陈一德、陈一能、陈思育、陈纯德、陶汝鼐、刘象贤、王夫之、陈鹏年、王文清、张坊、方桂、陈大受、张九钺、方应清、邓显鹤、陶澍、魏源、梅钟澍、何绍基、邹汉勋、罗泽南、王母鲍氏、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张时澍、郭嵩焘、李续宾、刘长佑、梅鉴源、曾国荃、吴大廷、陈钟英、王錱、娄云庆、黎培敬、王闿运、黄舒昺、涂启先、王先谦、李光久、冯锡仁、瞿鸿禨、皮锡瑞、黄凤岐、释敬安、曾纪芬、夏思痛、吴恭亨、罗锡畴、易顺鼎、赵启霖、谭人凤、翁传煦、齐白石、叶德辉、谭嗣同、禹之谟、罗杰、唐才常、欧阳知、梁焕奎、熊希龄、黄兴、杨度、何叔衡、刘揆一、谭延闿、林修梅、宋教仁、蔡锷、宁调元、傅熊湘、李抱一、邓中夏、蔡和森、向敬予、柳直荀、罗亦农、段德昌、朱湘、左权、叶紫，涉及达官显宦、学术家、艺术家、文学家、藏书家、革命家、大德高僧等众多领域的人物。该书基本囊括了目前所能寻访到的卒于1949年以前的湖南人物年谱，是名符其实的集湘人年谱大成之作。

以上这些人物年谱，在各种年谱总目、综录类的工具书中可以找到部分目录，在丛书、丛刊等大型年谱类书中可以查到其中一些人的完整年谱，但更多的是分散在各种文集、家谱和其他书刊之中，且大多躺在藏书机构的某个书架上，处于尘封状态而不为人知。在区域历史研究中，学术界和出版界将本地区的人物年谱汇集出版的工作早已在做了，如黄山书社就出有《清代徽人年谱》、《江阴名人年谱》等。湖南虽有岳麓书社于1987年出版过《湘军人物年谱》（一），收录了罗泽南、王錱、李续宾、胡林翼、刘长佑、曾国荃等6人年谱，但只是某个方面人物专题性年谱，且未续出。将散落于各种书籍中的单篇湖南人物年谱集成起来的工作，我们一直没有做。此种情况，是湖湘文化研究领域中的一大遗憾，更与历史上尤其是近代以来湖南人才辈出的盛况不相称，是一种文化负债。《湖南人物年谱》的出版，将这一负债基本得以偿还，遗憾亦基本得以弥补。

从本书所收85种年谱的情况来看，除20多种曾有今人校点本外，另有30多种是首次校点整理，其中有油印本（《陶文毅公年谱》）、稿本（《先给事中府君年谱》）等，而方桂、方应清、娄云庆、黄凤歧、欧阳知等5人年谱在各种年谱总目书中均未著录，是编者在搜集资料时新发现的。另，邓显鹤、夏思痛、梁焕奎等3人，以前均无年谱，此次收录了学者为他们新编的年谱；何绍基、郭嵩焘此前虽有年谱，但此次所收两人年谱亦为学者新编，增加了一些新发现的史料，并纠正了过去的若干乖误。所有这些都显得弥足珍贵。因此，《湖南人物年谱》的编辑出版，不仅仅是结束了无湖南人物年谱集成的状况，更是填补了湖南某些重要历史人物无年谱或虽有年谱却不为人知的空白，在某种程度上具有拓荒的意义与价值。

《湖南人物年谱》保存了大量的史料、文献、文稿。不少资料极为珍贵，如罗正钧纂《左文襄公年谱》卷一所引郭嵩焘《养知书屋札记》中的两则材料，今人只知郭有此著作，却遍觅不见，因左谱之引用，才可略窥郭氏此书内容之斑点。如《先考雨生府君年谱编略》中载曾国藩给谱主张时澍禀报当地团练及绅民殉难情况时的批语，颁赠的手书匾额、对联，今《曾国藩全集》无收，他处亦无记载。又如《张曲沃年谱》中关于恳请调整山西蒙城、太平、曲沃三地驿站之奏稿、“曲沃非闻喜”之系列考辨等，皆为极具史料价值的文稿。诸如此类，年谱作者搜讨、发掘之功实不可没，保存至今，极其难得；而《湖南人物年谱》则使其得以更好地保存，其流传将更为久远。

二、《湖南人物年谱》的编辑出版是一件功德无量的盛事

1．为学者研究湘籍人物提供了极大方便。从事学术研究特别是以文献为主要基础的人文学科的学术研究，必须充分地占有文献资料。但现有公共文化管理体制与机制尚不尽如人意，学者和业余爱好者查找资料往往不得不面临种种尴尬与无奈。《湖南人物年谱》将已出版与尚处尘封状态的湘人年谱集结在一起，并公开出版发行，可为学者与业余爱好者从事该书所收人物及与其相关的人物研究，提供重要的文献资源与工具书意义上的帮助。

2．有助于湖南人物的研究。“年谱是历史人物一生的简明档案”（印永清语），它与日记、书信一起，成为人物研究最主要的三大资料出处，是人物传记等的直接依靠来源。该书所收年谱谱主，从时间上看，涵盖了宋明、清代、民国三个时期；从谱主类别来看，包括了当时活动在祖国大地的各类各领风骚的湖南人物，基本上反映了宋明以来湖南人才辈出的盛况；从年谱编撰者来看，或谱主自撰，或熟悉谱主生平行事的家人、友生或后学所撰，他们本着“知人论世”的原则，“叙一人之道德、学问、事业，纤细无遗而系以年月者”（朱士嘉语），真切详实，考订严谨；从年谱内容来看，不仅记述了谱主一生的生活和言行，而且涉及到他的家庭成员、亲友、师生、同学、上下级等各方面人物。此次出版的《湖南人物年谱》，为研究该书90位谱主的生平、思想、著作、业绩提供了准确而客观的基本资料，并通过年谱记载提供的资料线索，还可查找到谱主更多的资料，无疑将使湖南人物的研究得到进一步的拓展和深入。

3．有助于湖南历史的研究。该书所收既然是当时各个方面各领风骚的湖南人物，研究湖南历史也就不能不研究其所处时代、生活环境、人际关系及其对家庭、社会和历史所产生的影响与作用，而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人杰给三湘大地增添了灵异之气。从他们孕育于斯成长于斯的生命历程中，可以分享其成功的基本经验与教训；从他们“立德、立言、立功”的人生奋斗历程中，可以看到湖湘文化滋生、鼎盛和不断丰富发展的大致过程与特点；从他们一生具体丰富生动的是非成败得失中，可以发现湖南历史发展的若干人文基因密码；从历史发展风云变幻的复杂演变中，可以窥视到他们对湖南从碌碌无所重于天下的区域一变而成为在全国具有举足轻重省份中所起的积极和消极作用。所有这些方面，都将使我们更好地了解和认识湖南和她的历史文化。而湖南某些历史事件与人物活动的真相，也可因年谱中的清晰记载而得以廓清。如明末清初，政权鼎革，先是张献忠军过湖南，接着是清军与李自成余部对湖南的争夺，后又有吴三桂军占据湖南和清朝廷派军平叛，这段复杂的历史在《陶密庵先生年谱》、《刘象贤自订年谱》、《船山公年谱》中均有反映，特别是其中有关民间的反应和给他们生产生活所带来的影响的内容，当可弥补其他史籍记载之不足。又如清顺治十年（1653），包括陶汝鼐在内的长沙百馀人被告谋反案，经洪承畴营救，至十二年（1655）审结后，均得以平反，《陶密庵先生年谱》对该案办理经过即有着较为详细和具体之记载。

4．有助于了解谱主服务地区的历史与人物。《湖南人物年谱》谱主，虽然无一例外地籍隶湖南，但却不一定完全服务于桑梓。就他们活动的主要地域而言，其身影更多的是出现在国内其他省份，为其所服务地区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和社会管理劳作；不少人如郭嵩焘、黄兴、蔡和森等还在国外生活、学习和工作，为国事奔忙；还有一些人则身居庙堂，备最高统治者顾问，参与政府中枢机构的决策。就其参与的主要活动而言，大多关系国计民生，特别是该书中所突出反映的清季中晚期以来所涌现出来的湖南经世派人才群体、湘军人才群体、维新人才群体、辛亥志士人才群体及新民主主义革命人才群体的活动史，实际上就是一部近代中国社会转型的历史。就其思想而言，以经世致用、守道救时为主要特征的理学思想，从宋代理学鼻祖周敦颐，到明末清初的思想大家、学术巨擘王夫之，再到陶澍、魏源、曾国藩、郭嵩焘、黄兴等人，均一脉相承，并随着时代前行的脚步而与时俱进，在与其他地域文化的交汇中不断丰富发展，在波澜壮阔的实践中不断发扬光大；这种经世致用、守道救时的思想，不仅指导他们自己的行动与事功，也深深影响了他们身边的人和他们所服务的地区。因此，《湖南人物年谱》的编辑出版，对了解谱主所服务地区的历史与人物，对中国历史的研究，也必将起到一定的作用。

三、编纂水平高，编校质量佳

湖湘文库分甲、乙编，甲编主要收录1949年以前出版的文献和人物，根据这一规定，《湖南人物年谱》谱主原则上只收1949年以前的湘籍人物（个别特殊情况除外）。这些人物年谱，既有有一谱多种版本（如宋度正编周敦颐年表有9种刻本）的情况，也有一主多谱（如王夫之、魏源、蔡锷分别有5谱、9谱、7谱）的情况。编者参考学界评价，择其善者，收取其一种。不少年谱有多篇序跋及像赞、荣哀录等，本书只收入涉及编谱事由（如审订、补正、续编、所据资料、体例等）的序跋、书后等。每种年谱均于首页详细注明所据版本，并间有考订。对已经校点出版的年谱改正错讹，增补删去的内容。对新校点、新编的年谱，笔者因参与其中的部分工作，多次造访熊治祁先生，亲见其兢兢业业伏案审读、修改的情况，有些页码上，熊先生用红笔改动的地方竟多达二十来处。所有这些，都体现了编者敬业精神和独到的专业眼光。

《湖南人物年谱》的编校质量属于上乘。就我读过的该书近百万字来看，目前还没有发现明显的差错。笔者也曾多次接触该书责任编辑彭富强先生，亲见其校读魏源、黄兴等人年谱后仍不放心，又再请专家审读的细节，不少是知名学者和资深编辑。这些情况，对于减少和消灭编校差错，无疑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综上所述，《湖南人物年谱》以其350万字的洋洋篇幅、6大册的浩大规模和堪称宏富且方便实用的史料，必将成为年谱家族中的新宠，学者案头必备的工具书。

（本文曾载于湖南出版投资控股集团主办的《湖南出版产业》，2013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