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时务学堂的创办

第二章  时务学堂的创办

从1897年黄遵宪、徐仁铸、梁启超等相继入湘和谭嗣同回湘参与新政，湖南维新运动的内容更多地向文化教育和政治领域扩展，从而使湖南维新运动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湖南维新运动进入新阶段的重要标志即是时务学堂的创办。新式学堂的开办牵涉到筹拨经费、建造校舍、购置中外图书仪器等教学设备、聘请教习、招考学生等一系列事务。熊希龄、蒋德钧等人雷厉风行，全力投入学堂筹备工作。1897年11月29日，时务学堂正式开学。1898年戊戌政变后，时务学堂先后改为求实书院、省城大学堂，后与岳麓书院合并为湖南高等学堂，成为湖南大学的前身。

一、时务学堂的酝酿

甲午战争后，中华民族面临空前严重的民族危机。以康有为、梁启超为代表的维新派为了救亡图存，提出了“教育救国”的口号。他们在维新变法的宣传中十分重视“开民智”的作用。康有为认为，“才智之民多则国强，才智之士少则国弱”； 梁启超则强调，“变法之本，在育人才，人才之兴，在开学校，学校之立，在变科举”； 严复则直接把民智水平与政治发展水平相联系：“君权之轻重，与民智之深浅成正比例，……以今日民智未开之中国而欲效泰西君民并王之美治，是大乱之道也”。 1896年，刑部左侍郎李端棻上书清廷，主张自京师以下及各省州县皆设学堂。 1897年3月，安徽巡抚邓华熙奏请各省在省会另行设立格致等学堂。清政府同意了邓的建议，此后各省兴办新式学堂蔚然成风。湖南在此背景下，也开始了新式学堂的筹办。湖南巡抚陈宝箴即自称：“臣于光绪二十二年（1896）准礼部咨山西抚臣胡聘之奏请变通书院章程一折，承准总理衙门咨议复刑部左侍郎李端棻奏请推广学校一折。” 湖南维新运动中，具有新思想的官绅深感“开民智”对于经济发展和政治改革的重要意义，因而把教育改革看作是维新的主要内容之一。

浏阳算学馆是湖南维新运动的开端，而设在长沙的湖南时务学堂的创办则是湖南旧式书院制度向近代学堂制度转变的肇始；同时也是湖南维新运动之所以领先于其他省份的重要标志之一。

最早提出在湖南设立新式学堂的是蒋德钧。他说：“世变日深，需才孔亟；求才之道，立学为先” ，“开民厂以造机器，设学堂以造人才，兴国保邦，莫急如此”。 促成湖南时务学堂成立的具体背景和直接原因，是乡绅王先谦、蒋德钧等人所从事的实业活动。如本书第一章如述，陈宝箴就任湖南巡抚后，对于湖南的实业开发持鼓励和支持态度。1896年，王先谦联络蒋德钧、黄自元等人，集股创办官督商办性质的宝善成机器制造公司。宝善成公司在经营实业的同时，也注意在文化教育事业上的投资。1896年冬，王先谦、张祖同、蒋德钧、熊希龄等公司负责人为了扩大公司业务规模，向陈宝箴申请三万两资助，陈宝箴在申请报告上批道:“公极则私存，义极则利存。”这两句带有多重涵义的批语使王先谦等人极不高兴，以为还没办事就先受申饬，遂改为少用公款而多用民间资本。嗣后不久，参与其事的蒋德钧更觉得宝善成公司“迹近谋利”，不太合乎他们原先创办该公司的宗旨，于是提议在机器制造公司之下亦即宝善成公司之下设立时务学堂，推广工艺。 这大概是创办湖南时务学堂的最早动议。

蒋德钧提议创办时务学堂，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推广工艺，计划招收二、三十名学生，常住局中学习制造，计划聘请一位通重学、汽机等相关学科的老师主其事，“俾日与诸生讲解制造之理，并随时入厂，观匠人制造。” 带有为宝善成机器制造公司培训人才的意味。

机器制造公司创办学堂的计划，得到了王先谦和熊希龄等人的赞同，由公司负责人王先谦等领衔上报湖南巡抚陈宝箴。这一计划与陈宝箴的思路不谋而合，当陈宝箴看到蒋德钧等“复议请开设学堂”的呈文后，“惊喜叫绝”，并亲自为之命名为时务学堂。 陈宝箴于1896年底将这个计划批准立案。1897年1月，陈宝箴批准了由蒋德钧起草，王先谦领衔，张祖同、汤聘珍、熊希龄、蒋德钧等依次署名的《请设湖南时务学堂公呈》和《开办湖南时务学堂简明章程》。陈宝箴随即颁发钤记：“公司学堂归并办理。” 并许诺从湘省矿务余利中提拨款项予以补助。创办之初，“公司学堂归并办理”。

在《请设湖南时务学堂公呈》上署名的蒋德钧、王先谦、熊希龄、张祖同、汤聘珍等都是当时颇有一些新思想的士绅，于办矿务、建工厂、兴学堂等都不余遗力。

蒋德钧（1852－1937），字少穆，晚号戒庐老人、乐天老人，长沙府湘乡县人。1890年，30岁的蒋德钧出任四川龙安知府后，以劝农桑、修水利、肃奸宄、惩贪官，而政声卓著。1893年，蒋因父丧返湘。1895年8月，陈宝箴创设矿务总局，候选道蒋德钧以经理身份参与阜湘公司经营。1896年4月，蒋德钧与熊希龄等人不顾守旧分子的非议，具衔递交了《上湖广总督请办湖南内河轮船公呈》，得到批准。1897年8月，湖南、湖北两省通过了《鄂湘善后轮船局合办章程》，蒋德钧被推举为总董之一，主持南局集股、用人、备料等事宜。9月，火轮长沙至湘潭、长沙至常德、长沙至岳州等航线试航成功，1898年4月28日正式开航，当时湘潭的码头设在十二总。1896年1月，清政府计划修建粤汉铁路，原议是由广东经江西至湖北。为了争取铁路能经过湖南而至湖北，蒋德钧又和熊希龄一起，到湖北进谒湖广总督张之洞，力争张之洞及主持修筑粤汉铁路的盛宣怀同意将粤汉铁路“折而入湘”；最终说服张之洞、盛宣怀，同意粤汉铁路从经由江西改为经由湖南。1898年，蒋德钧为求开启民智，与熊希龄、谭嗣同、唐才常等人创办《湘报》，由张之洞委为督办，并成为八名董事之一。

王先谦(1842—1917) （图3），字益吾，室名虚受堂，辛亥革命后署名遯，长沙府善化县（今属长沙县）人。他幼习经史，1865年中进士，授国史馆编修、翰林院侍读、国子监祭酒等职，先后典试云南、江西、浙江，任江苏学政。1889年辞官归里，主讲长沙思贤讲舍、城南书院、岳麓书院，还任过师范馆长、学务公所议长、省咨议局会办等。维新运动初期，率先与蒋德钧等集股创办宝善成机器制造公司。宝善成停办后，他又独立另组大经丝织公司。1902年又与龙湛霖发起创设湖南炼矿总公司。而后，又接连参与粤汉铁路废约自办运动和保路运动，任湖南粤汉铁路总公司名誉总理，对发展湖南实业产生了一定影响。

熊希龄（1870—1937）（图4），字秉三，湖南凤凰县人。 1892年赴京应试，中贡士，1894年补应殿试，中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入馆未及两月，时逢中日甲午战争爆发，他请求随湘军出关作战，未获批准，于是请假回乡。不久又投笔从戎，受旧识黄忠浩之邀，到武昌出任两湖营务处总办。这时，湖南维新运动正蓬勃兴起，熊希龄为之鼓舞，向湖南巡抚陈宝箴之子陈三立写信，提出了在湖南“创设枪厂一所，逐渐讲求，实长久保全之善策”。此信引起了陈宝箴、陈三立父子的重视，1896年4月，熊希龄回湘省亲期间，陈氏父子盛情邀请其回湖南相助。熊希龄遂辞去两湖营务处总办职，于1896年秋返湘，加入湖南维新运动行列。陈宝箴对熊希龄非常器重，委之以重任，熊希龄参与了湖南维新运动中的几乎所有新政，如筹备枪炮厂、编练新军、创设宝善成制造公司、筹备湘省内河航运、力争粤汉铁路入湘,创设时务学堂、《湘学报》和南学会等，并在其中发挥了主要或重要的作用，很快成为陈宝箴在湖南推行新政的主要助手之一。

汤聘珍，字幼庵，长沙府善化县（今属长沙县）人。贡生出身。曾于咸丰初年在湖北巡抚胡林翼军营效力，因有军功，奉旨以知县用，赏六品顶戴。同治初年调带昌胜营在河南与捻军作战，先后在汝宁、南阳等地取得战绩。1870年任巩昌知府。1890年由云南临安开广道道员升任廣西按察使。1891年升任山东布政使。90年代后期回长沙，助湘抚兴办湘鄂行轮等事。

张祖同，字雨珊，长沙人，张百熙之兄，1862年中举人，授分省补用知府，曾主持长沙思贤书局，又是湖南近代工业的始创者之一。1895年，长沙地区遭受严重旱灾，巡抚陈宝箴拨工赈银1万两，委长沙士绅张祖同、刘国泰、杨巩筹办火柴厂，实行以工代赈。次年，3位士绅又筹集资金12000两，另招商股8000两，成立了“善记和丰火柴股份公司”，张祖同任总办，厂址设在长沙北门外开福寺和迎恩寺之间，正式开工制造火柴。公司有工人1000余人，采用半手工半机械操作，制盒工序全部发厂外承包，公司附近贫民赖此为生者达数千人。年产火柴万箱左右，每箱售价白银12两8钱，除销本省外，还销滇、黔诸省。此为湖南火柴工业之始，亦为湖南最早的近代工厂。几乎与火柴厂创立的同时，张祖同与王先谦等自筹资金，在长沙创办了湖南第一个近代机械工业企业——湖南宝善成机器制造公司，初为官督商办性质，初始生产制辫机。由于经营亏损，一年后，转为官办。1897年开始办电，在抚署附近（今又一村）设厂装机，送电至附近学堂、饭馆和沿街商店，成为湖南电力工业的始祖。

1896年冬至1897年初，熊希龄建议筹办公司与时务学堂等事应该各有人专司其责，于是推汤聘珍、朱昌琳负责湘鄂行轮之事，后又推张祖同专办此事；推王先谦专办宝善成公司，推熊希龄专办学堂之事。后来在争取办学经费的过程中，王先谦不愿意由他自己出面，熊希龄遂请示陈宝箴，将时务学堂与宝善成公司分开办理。蒋德钧积极协助熊希龄筹办时务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