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云中之龙

一、火龙“升天”

道光《衡山县志》说：民间正月舞龙灯，谓之“敬龙神”。于以祈一切福，禳一切灾。子为求亲寿算，亲为子求科名，有疾病者求痊可，无子孙者求以续。

但我认为：正月元宵灯会，不是起源于祭龙，而是起源于原始人寻找太阳、迎接春天的到来[1]。元宵灯会中的龙灯，并不能包括灯会的所有“灯”；龙灯，只是灯会中的后起之秀，是农耕文化较为发达时期的产物。

如果说五月的龙舟，是五月水灾或旱灾将要来临时的的遥感巫术；那么，正月的龙灯，大多是人们对未来一年间风调雨顺的祈祷。

五月的龙舟，祭祀的是水中之龙；正月的龙灯，祭祀的是云中之龙。二者之间还是有着一种内在的文化联系。——在我们前面提到过的“雪峰断颈龙”中，能看到这种联系。

雪峰断颈龙由龙头和13节断开的龙身组成，与“分龙”有联系，更重要的是在灯会结束这天，必要焚烧龙衣，叫做“残灯”，以表达禳灾除祸。

在舞灯完了之后，要焚烧龙灯以禳灾，这一习俗在湖南现存的大多数“火龙”中都还存在。如：炎陵三人龙、茶陵客家火龙、汝城香火龙等。

炎陵三人龙 三人龙由三人分别舞动龙头、龙身和龙尾，共同表演。是三人火星龙，香火龙、蓼叶龙、竹节龙、布龙、草药龙等多种形式的统称。三人龙的龙头、龙身和龙尾，多为互不相连结的三节龙；这里也有“断颈龙”的痕迹。炎陵三人龙在神农祭典、时令节庆、寿丧嫁娶、乔迁新居时表演，表达了人们祈福求财，企盼丰收，保佑平安等美好愿望。三人布龙一般在白天表演的，而火星龙则在夜间表演。旧时，三人龙舞完之后，要到江边焚烧，以送灾祸。

茶陵客家火龙  是流传于茶陵桃坑乡及其周边地区各种“火龙”的总称。是由外乡汉人迁徙带入，因此称为客家火龙。

客家火龙制作工艺独特，在龙头、身、尾密密插上线香，扎上花硝引。舞火龙大多在晚上，表演一般选择在宽敞的场地上燃篝火进行，亦可在一张四方高桌上表演。客家火龙舞也是一种“分身龙”，有游龙、舞龙、送龙、化龙。舞龙的套路规范，有“龙拜四方”“雪花盖顶”“团龙献花”“黄龙缠柱”“龙跳五门”等五式，五式之中可以自由变化。根据需要和场面大小有单龙独舞、多龙群舞等多种表现形式。化龙即把龙送到河边，设香案送龙，然后焚烧火龙，送龙回龙宫。

芷江孽龙  芷江孽龙又称“独龙”“劣龙”。现存于芷江侗族自治县土桥乡富家团村田氏家族。有民谣相传：“孽龙高兴五谷丰，孽龙生气山地崩”，因此，每逢过年过节或遇上天灾人祸，都要舞孽龙，祭拜它，祈求五谷丰登、人畜平安。舞孽龙者为2人，一人舞龙，一人舞宝。有“单宝戏龙”“双宝戏龙”两种形式。其基本套路有“雪花盖顶”“古树盘根”“青山牛摆尾”“鹞子翻身”“龙缠腰”“龙盘水”“龙洗澡”“龙翻身”“龙抢宝”等。芷江孽龙舞从它的制作、表演，到最后“化龙”有严格的程序和礼俗。“化龙”是舞孽龙中古老的习俗：人们将孽龙抬到水溪旁，放置在“化龙台”上。台上，摆有猪头、水果、香纸等。族长做完法事后，众乡亲齐拜，在一阵爆竹声中，人们点燃柴火，孽龙化成缕缕青烟，升天而去。

汝城香火龙

汝城香火龙流传于郴州市汝城县，以城郊乡益道村范家、津江村、厚坊村，土桥镇广安所、永安村，三星镇西黄村、星村、仙居村、南水村、殿华村、秀溪村，马桥乡石泉村、外沙乡外沙村等120多个村的舞龙盛会最为热闹。

汝城县雨水充沛、阳光充足，年平均气温16.6℃，年平均降水量在1545.7毫米左右。这里群山连绵，海拔1000米—1500米以上的山峰就有288座。其中五指峰海拔1726.6米，为全县最高峰。这里群山连绵，大小河流多达77条。进入雨季，这里几乎每年要遭遇几次水患。至今，在汝城众多乡镇仍留下历代修建的龙王殿、龙王庙、龙母宫等建筑或遗址。

据民间传说，唐高宗弘道年间（683）汝城洪水泛滥，民不聊生。老百姓采纳了当地一位风水先生“以火龙降水患”的建议，用稻草扎制成12条草龙，对着洪水烧化，终于将洪水降伏。从此，汝城人每年的元宵节期间举行舞龙盛会，形成了扎制香火龙以祈求降伏水患的习俗。

民国《汝城县志》记载：“元宵扮演龙灯，花爆、管弦、钲鼓喧闹城乡以乐升平，谓之年消。”又：“汝民向耐劳，无他娱乐，为演剧为社会唯一有兴趣事。其关于团体者则迎神忏仙，宴谱招龙之属，莫不演剧。”“招龙”，即指舞香火龙。

汝城所舞香火龙，主要由制作与舞龙这样两个环节构成。

1、制作。汝城扎制的香火龙分圆龙与扁龙两种，最常见的是扁龙。从长度上看，扁龙最长的可达80～90米，最短的也有20～30米。而整个龙身也会根据长度的不同而分成5拱、7拱、9拱不等；从高度上看，扁龙最高者可达4米，最矮者亦达2.5米左右。香火龙最长者可达80～90米，最短者也有20～30米；最高者达4米，最矮者也有2.5米以上。香火龙一般可分为五拱、七拱、九拱不等。

制作香火龙，先用理顺的稻草扎成长数百米、直径4厘米粗细的“赵公鞭”待用，按照设计图分节扎制。扎扁龙则依次用赵公鞭扎成龙头、龙颈、龙身（每节一拱），龙尾，再在规定位置上扎上龙足，龙爪、龙脊和龙鳞，从侧面看是一条扁龙的图案；扎圆龙则先用赵公鞭盘成一个个圆圈，然后用“赵公鞭”和细篾片固在四边将一个个圆圈等距离连接起来，形成龙身，再添置龙头、龙尾等构件，圆龙不现脚；将扎成的所有构件搬到祠堂门连成一个长长的整体，每隔一定距离用竹杆作支柱抬杆或用于连接固定；再按水平方向于龙身两侧每隔2—3厘米，插上龙香，并用细篾片连接每支龙香形成连线，构成威武雄壮、精美华丽的龙的线条造型。每支龙香长60厘米，（又叫罗汉香）一支龙香可燃烧2—3小时。整条龙体插龙香4万支左右，密密匝匝，十分壮美。整个制作过程需要20天到一个整月。都是由“龙灯会”组织，村民自觉义务参与，不但不计报酬还要争先捐钱物。

[1]参见孙文辉《草根湖南——湖南民族民间文化解读》第二章《耍龙灯：追寻太阳》岳麓书社2009年出版

（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蛮野寻根”，《蛮野寻根——湖南非物质文化遗产源流》孙文辉/著，岳麓书社2015年3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