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起耳朵，“声”临其境听长沙

刘三爹录制“长沙番话”。资料图片

　　长沙晚报记者 宁莎鸥

　　你倾听过长沙城十二个时辰的声音吗？子时长沙城郊蛐蛐欢快的鸣叫，寅时洒水车的音乐声……当然还有地铁缓缓驶入停靠站的声音、船舶入港的鸣笛、大楼层层加高起重机的隆隆声、飞机落地的滑翔声、选手参加马拉松赛到达终点的欢呼声……最近，长沙图书馆打造的“声音图书馆”项目推出了一个名为“听，长沙的一天”的主题，用声音记录长沙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机勃勃的一天。

　　大家熟悉的历史，大多数是用文字记录的，大众传媒手段兴起之后，影像也成了记录历史的重要手段。但有些方言乡音、特色曲艺、有着特定历史氛围的声音，无论用文字还是影像都无法恰如其分地还原，因此，近年一些图书馆与文化机构也开始录制声音资料，用以记录城市人的生活、刻下城市变迁的印记，“声音图书馆”也应运而生。“听，长沙的一天”只是长图声音图书馆推出的主题之一，声音图书馆自2016年启动以来，已收集了丰富的声音资料，囊括了自然之声、城市之声、生活之声等多样化的主题。目前，长图仍在与相关机构合作以及向市民征集素材，希望收录更多的声音资料，在声音里保留下这个时代的原貌。

　　用声音记录长沙转瞬即逝的情境

　　众所周知，图书馆的核心职责就是保存和管理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产生的各类文献，方便提供给广大读者使用。文献的载体和形态是随着时代发展和技术进步不断变化的：在中国从镌刻于金石甲骨，到书写于竹木丝帛，再到雕版活字；在国外则有泥版草纸等等。随着计算机技术的发展，现在出现了多媒体文献，记录文献的载体愈发丰富多彩。

　　那么在多媒体时代，声音作为载体的价值在哪里呢？长沙图书馆副馆长龙耀华向记者介绍：“随着技术手段的进步，现代人记录、传播、保存声音等多媒体信息已经相当便捷。但由于声音的线性特征，容易转瞬即逝。方言乡音、童谣儿歌、口口相传的故事传说、各具特色的曲艺节目、或平凡或传奇的口述记录、或喧闹或平和的市井生活……这些声音即使你事后用文字去记述也会失去细节和现场感，而用声音记录相比文字更加丰富细腻，还原度更高。所以，我们建造了一座声音图书馆，为大家还原一个‘声临其境’的情境。”

　　声音图书馆的情怀很悠远，运用的技术却相当现代化。在长沙图书馆的三楼电子阅览室就设立有专业的高清影视室、听音室、录音室，用以采集、加工声音素材。而在长图中心机房则配置有100TB容量的磁盘阵列和高性能服务器，作为声音资源的存储场所，为声音文献提供了完善的硬件基础。

　　声音图书馆可谓海纳百川，一切有价值、有代表性的声音原则上都可以被收录，它既是图书馆也是博物馆、档案馆。据悉，声音图书馆主要囊括了自然之声、城市之声、生活之声等几大主题，通过有声读物、音效库、声音作品等多种形式呈现，目前较为活跃的主题和内容就有听长沙、乡音读诗、吟咏长沙、亲子共读、老照留声、读写湖湘等。

　　长沙“里手”带你倾听逐渐消逝的“番话”

　　有些人可能会说，声音有什么特别的，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听到声音——汽车的轰鸣、城市建设塔吊的声音、亲朋好友电话里的问候……但事实上，这世界上的确有很多声音你从未听过，有很多声音正在被忽视，有很多声音不保存便转瞬即逝。

　　今年3月，长图的声音图书馆请来了长沙历史文化名城建设推动委员会委员刘三爹，录制了一段“长沙番话”，为这一曾经流行但又逐渐消逝的声音留下了珍贵的音频资料。

　　何谓长沙番话？这要追溯到当时的社会背景了。我国南方由于多山，古代交通不便，“民重死而不远徙”，各地人民之间交流少，方言就显得复杂，不但各个县市之间方言不同，甚至各乡、各村的口音都有差异，所谓“十里不同音”。而长沙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仍是一个不太大的城市，当时城乡对立，社会比较封闭，大多数人习惯于生活在一个“熟人社会”中。人们认为只有长沙城里人才是这里的主人，虽然缺乏认同，但他们又知道与来到长沙的“乡下人”“外地人”打交道是不可避免的，于是就形成了一种流传于“城里人”中间的、让外地人听得莫名其妙的“番话”。

　　长沙“里手”刘三爹介绍说，番话就是每个本字都加上一个前缀字，一字两音，必须设置一个“滤波器”，将每一个前缀字过滤掉，才能留下本字连成一句清晰完整的话。番话流行在比较“里手”的那一部分成年男人中，尤其是从事商业和服务行业，要与外乡人打交道的一部分人之间。这也是长沙特有的一种民俗方言现象，呈现出独具市井气息的智慧。例如，说“文化遗产”，就要说“len-ven-la-fa-li-yi-lan-can”，“len”“la” “li” “lan”都是前缀字。

　　如今在长沙的街头，你随便问一个人：“什么是‘番话’”，99%的人可能会说：“对不起，没听说过。”因此，保存番话显得更有意义。刘三爹告诉记者：“有许多语言文字现象慢慢地消失了，我们要怎么把这些记忆留下来呢？比如‘长沙番话’，时代已经进步了，我们并不需要再推广这些用法，但是我们要有这个记忆。保存这些记忆，就是让我们对本土文化更多一点了解，这样就不会‘历史虚无’，不会说湖南在过去‘一无是处’，不会觉得只有欧美国家了不起，我们对自己的历史也要有信心，过去我们还是很不错的。” 

　　留存韵味的记忆，邀你一同录下老街的声音

　　“白菜萝卜藠子酸排菜啵” “纸包冰啰，才来的冰棒过得敲喃”“扯麻糖的扯麻糖啰，买那桂花芝麻扯麻糖啵”……

　　过去，这些亲切的叫卖声曾经回荡在长沙的老街旧巷之中。但随着城市的变迁，不少老街被拆迁，叫卖的小贩散落四方，这些声音也渐渐湮没无闻。有鉴于此，长图就联合相关机构发动了“记录街道×城市留声机”计划，邀请志愿者一起用影像与声音留住老街最后的岁月。

　　北正街是古时长沙北边城门湘春门正对的街道，清同治《长沙县志》有记载：“自北门（湘春门）入城南行名长春街，又南行至二圣庙名清泰街，旧志总名北门正街。”作为老长沙北城的一条主轴，北正街旁生出数条网状分支街巷，如高升门、千佛林、学宫街、通泰街、民主西街、红墙巷、潮宗街……不仅串联了长沙旧巷的庞大系统，也推进着长沙城的历史进程。2012 年北正街拆迁，2017 年初黄兴北路全面通车，从此，北正街便成为了“黄兴北路”。

　　为留存充满长沙韵味的记忆，长图的声音图书馆此前一直在收集关于“北正街最后记忆”的声音。在其中一段声音记录中，我们可以听到自行车轮转动的声音、喇叭宣传棚改工作的声音、商铺卷闸门滑动的声音，似乎又把人们带回到了那有声音有味道、充满人情味和烟火气的情境。

　　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麓山南路上。日前，麓山南路已经开始了提质改造，改造之后，麓山南路仍保留原名，但当年那些承载不少大学生青春记忆的琴行、二手书店和梅干菜扣肉饼店都将无迹可寻。为用声音保存这份记忆，2017年10月，声音图书馆便在麓山南路举行了一场“记录街道×城市留声机”的活动。现场向参与的大学生及市民征集关于麓山南路有价值、有代表性的声音素材，鼓励大家去录下麓山南路变装前的样子。

　　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声音图书馆的讲述者

　　传统图书馆内容的主要载体是书籍，写作书籍的权力往往集中在少数作者手里，内容生产是单向的。而声音图书馆则是完全不同的体验。龙耀华向记者介绍：“声音图书馆希望打造的平台是双向的、开放式的，用户既是倾听者也是内容生产者。现在工具很发达，平时你用手机就能记录聊天对话、记录城市的点点滴滴。而我们鼓励人们把他们认为有意思、有价值的声音素材分享给我们，这些都有可能被声音图书馆收录。” 在声音图书馆的新生态中，内容提供者和使用者合二为一、随时转换，不再是“图书馆—用户”的单向信息推送，可能实现“用户与用户”的多向信息交流，打破了数字资源“建”与“用”的壁垒。

　　声音图书馆从一开始就敞开怀抱，鼓励更多的人参与进来，用自己的行动为其添砖加瓦。湖南广电旗下的“芒果配音圈”得知声音图书馆的想法后第一时间响应，在主持人、播音员、配音师等专业群体中号召发动，将他们的声音作品入藏声音图书馆，湖南卫视丁文山老师等“金嗓子大咖”加入，积累了第一批优质种子用户和素材。

　　2016年7月，声音图书馆联合故事长沙、况且声音艺术工作室、FM975电台，结合广播、网络与新媒体平台共同打造一个以搜集“长沙声音”为核心的线上分享平台，推出“城市留声计划”，面向各界人士征集各种以声音为载体，以“长沙”为主题，人、事、物内容不限的音频资料。精选有价值的故事、方言讲述等在电台播出。

　　2017年4月，长沙图书馆正式启动乘读·地铁书香“摇一摇”数字阅读推广行动。在地铁、公交车的站台和车厢部署Ibeacon设备，市民在乘车、等车的时候，只要打开手机蓝牙，在“摇一摇”周边就能收到图书馆推送的数字阅读内容。经过精心遴选和编辑的优质图、文、声、像等内容推送到读者眼前，引导他们亲近阅读，为书香城市建设增添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其中，声音图书馆的“乡音读诗”专题受到热捧。

　　2017年5月，央视《朗读者》栏目线下活动“朗读亭”最后一站落地长沙图书馆，声音图书馆结合朗读，开展最美中国话朗诵艺术与声音形象等系列专题活动。

　　“我们现在的工作是为了将那些今天听起来有代表性的、有故事性的抑或是稀松平常的一切有关一个人、一个家庭、一座城市的声音，以一种‘文献’的形式记录并保存下来，传播出去。日积月累，年复一年，这些声音将变成历史文献里的一册‘典籍’。”龙耀华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