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抗日救亡运动之兴起

第一次空袭

慧如

谁也理想得到，敌机是有飞长沙的可能，同时，也有袭长沙的必要，谁也理想得到，在这些日子里敌机袭长沙的可能性，更其加重了。但是，是这样的不知不觉，懵懵懂懂的境地里，遭受一次空袭，却是谁也不曾想到的事。

    大率是下午三多钟的光景，天空里有一架飞得很高很高的铁鸟，它的响声，也似乎来得特别，我们虽然相信防空情报，会给予我们正确的指示，为着了好奇，也就在走廊上抬着头远远地望去。

    在东北角上，蓦然地有两下很大的响声，接着便是一股浓黑的烟，冒着上腾，由黑色，变化成黄色。

    我想，要是敌机掷弹，那么，为什么没有空袭警报。我仍然是怀疑，虽然我相信了花了若干国币所办的防空情报所，不会有这的糊涂，这样的预□。

    天空里有了铁鸟盘旋，有浓黑的烟，有巨大的响声，谁再相信这不是敌机的空袭呢？

    空袭警报，拉长了嗓子，发出很凄惨的声音，这时候，证明了天空里的铁鸟，是敌人的飞机，这大的响声，是敌机所掷下的炸弹，那一股，一股的，突出的浓浓的烟，是炸弹的爆发后，炸毁的写真。

    我知道这确是敌机的空袭，我却不知道有敌机的时候，为什么空袭警报，他不履行他的职务，告诉全市的人民。

    因为，没有空袭警报的报告，市面上的秩序，不及平常，也可以说，混乱到极点，穿蓝衣的壮丁，我没有看见，交通管制，也没有实行，晒台上，屋顶上，仍然有人张望。

    也许是湖南人的幸运，虽然事前没有空袭警报的报告，一切虽然没有秩序，但是却仍然没有重大的损失。

    解除警报，又拉长嗓子，再度的叫了起来，我觉得他感到惭愧，感到对不住出钱养活他的人，也许他自己有自知之明，所以，只是那么一个短短的时间，便停止了。

    因着解除了警报，我便向东车站出发，从藩后街，肇嘉坪一路走去，人是那么多，那么踵肩相接，他们浮上一层笑靥，他们都相庆重生，他们要去“鉴赏，”日本飞机所给予我们的“奇迹。”

    在马路上，便碰着一辆人力车，车上是一个女人，女人流着泪，哭着怀里抱着一个震死了的孩子，那孩子不到四岁，眼睛是闭阖着的，脸色是灰一样的白。

    这里，我相信可以引起许多人的共鸣，日本人是残酷的，要不然，这四岁的孩子，该不会受到他兽性的赐予。

    炸弹一共是掷下四个，一个没有爆发。

    两湖旅社，在车站的对过，房屋是全部被毁了、附近许多的屋子，因为毗连两湖旅社的原因，也一道跟着倒下去，中国银行的仓库，也毁了一半，存在里面的一包包的，一箱箱的，似乎平安，没有损失，交通银行的第五仓库里面的玻璃，震碎了，铜床上的钢丝也震断了。

    这时候，许多消防人员，都赶到工作，救护，据许多人的估计，被压死的人，数在一百左右，自然，那里没有高大的建筑，受直接灾害的，当然是贫苦小百姓了！

    交通旅社的墙，是木版子钉好，再糊上一层石灰的，因为炸弹的爆发的震动，也成了许多碎片的掉了下来。

    据说，许多的旅客，都相率言去，你们逃到长沙，以为长沙是乐土，其实，长沙一样的是不平安地带。

    在中国银行仓库的附近，有一个防空壕，似乎是刚筑好的，因为炸弹的爆发的震动，全部塌了下去。

    这里，很感激空袭警报的没有履行职务，不然，许多的人，听到了空袭警报，而躲进防空壕里去逃命，难保不会全部殉难，那么，不死于炸弹，机枪之下，因逃命而送命，那真是死不瞑目了！

    有许多人，捡着一个被包，有许多人，挟着小皮箱，有许多人，搂着一个孩子，有许多人，满身是泥，有许多人，满眼却着一股热泪，有的悲哀，有的忿怒。

    据许多人说，敌机一共是四架，飞行很高，可是，掷下炸弹的时候，却是很低，同时，机关枪也扫射了一阵，那么，自然也有被枪伤的人。

    我在那里的时候救护队来了，不久，警备部也来了不少维持治安的人，因为我没有带到证明文件，不为他们“放行”，所以，有许多地方，不能为我看到，许多的事，也自然不会为我所知道，而写进这第一次空袭了！

（原载1937年11月26日长沙《大公报》）

 （转自国防科技大学出版社2016年3月版《长沙烽火岁月——老报刊中的长沙抗战》张湘涛主编|陈先枢 杨里昂 彭国梁 辑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