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救亡高潮与文夕大火

献金台上

叔予

    是一个很可爱的早晨，我们五六个同学奉了献金委员会的命令，派往司门口献金台服务，虽然太阳无情的射出它火焰般的光，但是献金的人却更加多，他们都怀着满腔的热诚，一个个的踏上献金台。

    一个以卖草药为生的老头儿，卖了一天的草药才得到一角钱，可是他为爱国心的驱使，饭也没有吃，将这角钱献给国家了。还有一个年高的和尚，也献了二百元法币。我们对他这样热心救国的人，当然都表示敬意，他反谦逊的说：“我们出家人是没有良心的，自己连父母都不要，说得上有什么良心哩？不过国家是这样的危急，日鬼是这样顾忌的横行，无论什么人也该拿出良心来，平日我们只会念阿弥陀佛，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当然要尽各人的能力来献金。”他说得很慷慨激昂，不知有钱的先生们听了作何感想。

    大的献金人之中，劳苦的贫民占三分之一，有些街车夫经过献金台，把车停放在旁边，将他用血汗得来的钱，投入献金柜内，但坐在车上的老爷太太们望了只管笑。甚至骂车夫愚蠢，一个挑水的苦力也气喘喘的走来献一块钱，还有卖报的小孩及贩烟的难童，都将他们整日沿街叫喊所得的代价捐给国家，他们的爱国心是何等值得钦敬呵！尤其是有些农夫特从几里外的乡村赶来，汗流浃背，满面灰尘，仍然恭恭敬敬的向总理遗像及蒋委员长鞠躬，再取出钱来投入献金柜里。钱虽然只有一两角，但是他们的诚意却与献一千两千的人一样，或者更甚。

    在平常人们的心目中，曾以为女子都是鄙吝的，不舍得出钱，固然确有许多珠环翠绕挥金如土的妇女；对于救国是一毛不拔的，不过在这次运动中，也有不少的参加，在第三天晚上，有位少妇自动的将她一对结婚戒指拿出来献给国家，这真值得我们钦佩。

    尤其令我们不能忘怀的，便是许多外侨也兴高采烈的特前来献金，由此我们便可知道友邦对于我国为求真理而战争的同情，总之，这次献金的人很多，第三天虽然放了警报，但出乎意料之外；献金的反比头二天踊跃，当我们延长最后一点钟时，还有许多人都争着前来贡献他们的礼物。

    因司门口的人最多，而献金收据不够分配，所以没有上一块钱的就没有收据，因此就发生了许多的问题，有一些人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晓得要收条，当然负责人应该和气的对他们解释，然而有一个负责人却说：“拿一两角钱来的，目的在买一张收条。”我觉得此次献金的意义一方面固在集合民力辅助国防建设，一方面更在观测民意，提高民族意识，这些只出一两角的多半是贫民，能够省出一两角钱来献给国家，实在了不起。如果这样的说他们是在买收条，怎不会引导起一般贫民的反感哩？

    这次我们这献金台的负责人，他们早上九点钟就来负责，一直到晚上九点，并且对于一切纷乱都能调解得当，尤其于放警报的那天更加镇静，当时一般群众都慌得很，他们却很从容的把献金柜贴下封条，再搬到中国银行隐藏，这种精神真值得敬佩，不过他们对一般无知识的人态度还有值得斟酌之处，固然有些人不免太啰嗦，但也应和气一点，还有就是不能不能彻底实行新生活，在庄严的献金台上时时吐出纸烟的云雾，有一次某校学生还对他们正式提出了劝告，但是你说你的，他还是吸他的，这两点恐怕是美中的不足罢。

    此次献金的结果，总共将达十万元，数目虽不十分可观，但是我们却看到了人民的爱国心，谁谓我们大中华是可以任人欺负的哩？谁谓我们大中华是没有救药的哩？朋友们！就以这次献金的情形去决断吧！

（原载1938年7月17日长沙《大公报》）

（转自国防科技大学出版社2016年3月版《长沙烽火岁月——老报刊中的长沙抗战》张湘涛主编|陈先枢 杨里昂 彭国梁 辑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