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第一次长沙会战

高桥近影

王象尧

    静止了好久的乡村到底是动了！骇浪惊涛似的大时代使乡村不得不动，正好像一个大海的边上，礁石终是有的，可是当大风吹起来时候，海水便自然而然被激荡起来，向礁石上撞去发出咆哮的吼声！

    高桥是长沙外围最前哨的一个角落，距城一百一十里。长沙会战时，我英明的抗日军队在金井一带与顽敌激战，高桥亦曾危急一时。

    高桥在长平公路的中点，长平公路早经我军彻底破坏，崎岖难行，路上一片荒凉，田野干裂着嘴，间或能看到一两块青青麦田，但亦瘦瘠得可怜了。民众多数逃跑了，原因是兽兵奸淫掳抢，杀人放火，其状极惨。所以相率弃家而走了！现民众虽已多数还家，然而他们的生活极苦，沿途食物奇贵，一碗芝麻叶粗的粉条也要几角钱，盐每元钱只一斤，可是，经过这一次严酷的教训，民众都知道“逃”不见得有生路，只有守住自己的家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或许会不致饿死，所以现在从每个乡民口中都能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逃也是饿死，日本鬼子来了，只有拼到底。

    “他们都是为保卫土地上前线去打东洋鬼子的！他们在前线作战真苦呵！”这是一般老百姓对于军队的观感，不复是从前内战时的军队可比，今天的军队，已成为卫国保民的抗日斗士，他们已由不怕军队，进而了解军队，更进而爱护军队。在高桥，军队调动驻扎频繁，需要民众帮助的地方多，而乡镇保甲长都能负责动员保民协助一切，大家都乐意从事，毫无怨言。同时军队方面进而爱护民众，保护民众，军与民的关系，现在这样的互惠情形，更加紧了联系，这期间政工人员自是有力的桥梁，但最大的原因，则还是由于军队本身的良好，事实表现，感动了民众，各乡镇保甲长的负责，和保甲组织的健全，也有着重大的关系。

    高桥前线民众的镇定，表面上看来仿佛是沉寂的，实在是一种抗敌情绪的高涨，民族的仇恨深印在民众的脑海，每个人都有着一颗热烈而切齿的复仇的心，大家都愿意，并且决心为守住自己的家乡，而尽最大的努力，因为他们深切认识，离开了这块土地，他们事实上就失掉了生活的依据，因之，他们重视这个故里，正如他保卫自己的生命一样。

    “守住我们的家乡。”这是前方民众的共同呼声与决心，同时他们也有几个共同的准备。

    随着精神食粮的贫乏，教育文化事业在前方，原来是  相当的荒芜，但在这沙漠的景象中，几所小学校依然在以短绌艰困的经费，维持现状，在炮击中继续，这不能不说是抗战烽火中一种富有朝气的生机，教学者都热忱的作着民族幼苗的保姆，儿童们也以抗战的歌声，代替了他们的哭叫，哼出了深藏在小心田里的仇恨。

    在高桥市上颇引起你注意地，就是到处都可碰到一群群头扎青布，肩上荷锄的年青农夫，他们都是动员出来，参加破坏长沙至平江公路的。这儿的公路，已在成千成百上粗壮的手下变成湖沼，犬牙错杂，每当夕阳衔山，西天染上了一片红光的时候，在羊肠的山道上，便可以听到一片雄壮的歌声在晚风中荡漾来。

    高桥在敌寇的炮火下战斗着，但又在敌寇的炮火下坚强的成长起来了！

（原载1939年12月5、7日湖南《国民日报》）

 （转自国防科技大学出版社2016年3月版《长沙烽火岁月——老报刊中的长沙抗战》张湘涛主编|陈先枢 杨里昂 彭国梁 辑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