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欢庆第三次会战之胜利

长沙近貌

——答荫先

龚锡纯

    “……长沙近况若何？离别数年当别有一番风光……”在来函中，我记得你有这样一个询问，但我因到此不久，对一九四二年的新长沙，似乎还带有一点陌生的意味。请你恕我不能把你所欲知道的，全都告诉你，我只能将我所知道的一点儿，作一个很简略的报导：
    “长沙”……这一个胜利之神的爱子，钻石似的名城，现在简直如不波的水面一般的平静。她虽经历了好几次火的洗礼和血的渲染，但是毫无伤者的表示，没有呻吟，更没有眼泪，有的是盟国争相颂扬不可侮的“长沙精神”。因此她还是雄纠纠气昂昂的虎踞在雄伟的麓山下，妩媚的湘江畔。鬼子来，她则如雄狮般的勇猛与他苦斗，死战，一直到他夹着尾巴逃走；鬼子退，她则又恢复处女似的静穆、庄严，马上扫除被野兽蹂躏过的污点，重新着起更绮丽的时装来。尤其是最近解除了防空疏散，和建筑禁令，各商店与五年前一样的恢复了日间营业，而且一栋一栋现代化的建筑物也跟着在残砖破瓦中成长起来，故市面上更一天天的繁荣、活跃，到处充满着蓬勃的生气。

    但你千万不要误会她忘记了神圣的战争，在她的每个街口——不论其重要与否——都矗立着一个坚强、牢固的歼敌堡垒，城的四边都密密的布着忠勇的铁军，他们无时不在擦枪磨剑的准备着，操练着，在静静的月夜里，还不时可以听到“呯！呯！呯！……”的步枪声，“不怕！不怕！……”的机枪声，和“轰隆！轰隆！……”野炮的怒吼声，这正是保卫长沙的勇士们在与假设的敌人战斗。现在，我们只愁鬼子不来送死！若他敢来，我们的勇士，便可把这些名贵的礼物，尽量的送给他们，让他们马上去尝尝十八层阿鼻地狱的美味，让悲艳的樱花下更多出些哀夫的寡妇，哭子的双亲，总之，长沙正追随着抗战的胜利，很快的结实，壮大起来了。我想在三岛沦没，野兽灭迹后，摩登长沙，一定会比战前更美丽，更健康，更伟大……。

    但是世上绝无尽善尽美的事物，长沙当然也不能例外，在无数“好”与“妙”的中间，也不免夹杂着少数的污秽。不信吗？只要你跑到街上去蹓跶蹓跶，便马上可遇到一些一面吸着纸烟，一面不顾左右乱冲的仁兄们，而在吸完了之后便可随便将烟蒂乱扔，这样很少会有人去干涉他。——不知合乎新生活哪一条？——还有，因很难寻到一个正式的垃圾箱，所以在僻静一点的街头巷尾和空坪里，都充满着一堆又一堆的污秽。因此空间不时流动着怪难闻的浊气，地上常常充斥着污浊的垃圾和纸烟蒂，在绮丽的鲜花丛中，停留着几个肮脏的粪蝇，委实替长沙减色不少。但是最近好像警备司令部已令饬警察局整理市容，想这些不应再容他再存在的污点，在最近将来一定可以洗刷掉的。

（原载1942年9月29日长沙《大公报》）